第二日,林琬還在京郊大營當值,忽然有賈府的人來了,想要見一見她,不由得有些詫異。
畢竟自己昨日也算是毫不留情地揭了對方的面子,原本以為賈琏和賈珠這兩個在富貴窩裡養大的公子哥會受不了,要多留在府裡養個幾日呢,沒想到今天就又找過來了。
傳話的人沒有說清楚,這也讓她有些好奇,到底過來的是誰。
不過就她猜測很大概率會是賈琏,賈珠那個人她雖然相處不多,但僅憑幾眼也可以看出是一個十分看中自尊又有些自負的典型讀書人的性子,恐怕放不下這個面子。
将手中的事情吩咐下去,出了軍營一看,果然是賈琏。
一見林琬出來,賈琏立馬迎上來,神色卻并不似昨日那般熱情,隐隐還透出幾分憂色。
這是發生了什麼事?
還沒等林琬猜測他的來意,對方就果斷和盤而出。
“林将軍,不知你可收到揚州的來信?”
林琬心中一“咯噔”,心中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并不曾,是林伯父那裡出了什麼事嗎?”
“哎呀,我就說,林将軍一路從南疆戰場剛回京城不久,恐怕林姑父的信也很難送到你的手上,我也是昨日才知道的,姑父家才得的幼子前不久夭折了,現在賈府正要派人前去吊唁,不知将軍這邊可有要捎帶的?”
幼子,想必是當初離開揚州前,伯母腹中所懷的那個孩子吧。
林琬一聽不是林如海和黛玉出了問題,先是心中一松,随後又有些疑惑。
從揚州出發前,自己曾經将一瓶煉制好的健體丹,雖然隻是初級的丹藥,遠不到靈丹的程度,但是對于俗世中體弱之人也有奇效,若是按照囑咐服用過後,尋常的病一般也奈何不得,怎的伯父家的幼子依然夭折了呢?
賈琏有心試探林琬的反應,見開始林琬的焦急之色不似作僞,後又皺眉不知在思索些什麼,心中也不由得松了口氣。
他原本不會想那麼多,無奈昨天無意中聽到大老爺和繼室刑氏的談話,不由多生了幾分心思。
林姑父已經到了這個年紀,眼見着就要到不惑之年,這一個男嗣一去,日後恐怕更難了,若是真如此,姑父姑母膝下唯有一女,這偌大的家業恐怕都要便宜了林氏宗族。
更讓他在意的是,大老爺居然說林姑父曾經有意讓林琬繼承林家的基業,府裡老太太當時更是動了讓元春大姐姐許配給他的心思,一直到後來姑母意外有孕,這才消停下來。
但是如今這個情形,恐怕林姑父不免再起了這樣的心思。
這讓賈琏本就因為揚州的噩耗而心潮起伏的心思波動地更加劇烈。
如今他也漸漸開始接手賈家一些對外的事務,深知這對他們意味着什麼。
林家未來的繼承人沒有賈府的血脈,兩家之後的關系難免會淡了下來,尤其聽說林琬的生母尚在,還寡居多年,這難免不讓人多想……
據林家派來報信的仆從所說,姑母經此打擊,一蹶不振,已經卧床多日,也不知身體到底如何,要是有個萬一,那賈家和林家的關系就徹底淡了……
這對現在的賈家來說,不啻于是一個壞消息,
雖然賈琏對朝堂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但是生長在這鐘鳴鼎食之家,基本的敏感度還有,從父親隻挂了個閑職,并沒有像當初的祖父一樣如軍中曆練,到祖父大力培養二叔讀書,再到如今老太太和幾位府中長輩有意無意優待新入門的珠大嫂子的種種,他模模糊糊地感知到林家對于賈府來說或許十分重要。
所以即使因為一個可能性,大老爺也有意囑咐自己提前與林琬打好關系……
一直掩藏在繁華之後危機在賈琏眼前初露峥嵘,讓這個一直沉浸在這場浮華之中的纨绔子弟短暫地清醒了過來。
然而這卻讓他痛苦無比……
他想做些什麼,可是一向不學無術,除了吃喝玩樂的那點子本事,他實在想不出其它,隻能本能地去找到眼前的這個人,似乎這樣就能讓他好受些……
林琬并不知賈琏這一番心理變化,隻覺得對方的态度不同于昨日語氣中隐隐的高傲,反而謙遜了許多,她也正思考着此事。
雖然是從賈家這裡得來的消息,但是如此大事,又有一直以來伯父的幫助提攜,她若沒有表示,實在不妥,但如今她身居要職,随時要聽候朝廷的征調,不能親身赴揚州探望。
想到這裡,她有些憂愁地歎了口氣,不免有些想念起鶴年來了。
若是對方在此,大可以讓鶴年代表自己去一趟揚州的巡鹽禦史府,現在身邊隻一個南星,對方又不太适合,倒讓她有些為難。
似乎看出林琬的為難,賈琏貼心地補充道:“我知道林将軍挂心姑父,若是實在不放心,不若選個穩妥的人跟着賈家的船去一趟,也沒有什麼大礙。況且此次府裡珠大哥哥也會一同前去。”
這話倒也讓林琬心中有了主意,他身邊除了南星,此次家裡的老管家康叔也提前趕過來,正忙着幫自己監工修整宅院。
康叔一直跟随在阿娘身邊,幫林家處理内務,資曆又老,經驗又豐富,又是從小看着自己長大的,去一趟揚州再合适不過,原本還擔心路上的事,現在賈琏主動攬過此事,路上的問題也迎刃而解,再給康叔配上幾個小厮一同前去,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
當下應了下來,又約好了出行的時間。
因為這一出,林琬不免欠下一個人情,再接到對方幾日後在醉仙樓小聚的邀約,也不好直接拒絕,隻得應承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