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被郁颢關禁閉的日子裡,瀾意救過一個男子。
那時她剛生完孩子沒多久,郁颢就把她送進了這個小院,隻讓兩個婆子守着院門,她唯一可以活動的地方,就是那四四方方的宅院。那兩個婆子懶惰,一到夜裡便将院門上了鎖,不管不顧地睡覺去了。
正因如此,她才能救下逃亡到這裡的一名黑衣男子。
那天夜裡,繁星格外璀璨,一閃一閃的,給她黯淡無光的小院,增添了幾絲光亮。
她每天都會坐在槐樹下面發呆,心裡想的是,要不要一死了之。
就在這時,她聽到瓦片破碎的聲音,那名黑衣男子就此摔倒在院内。
瀾意駭了一跳。
她所有的思緒都被打斷。
那名男子很是虛弱,嘴裡不停重複兩個字:“救……救……我,救我。”
瀾意壯着膽上前一步,仔細觀察他的傷勢,發現他身上不止有刀傷,還有箭傷。
他唇角邊是已經幹透的血,但因為說了一些話,又重新湧出新鮮血液。
瀾意大驚失色,“公子,你先别着急,我馬上救你。”
與郁颢撕破臉皮後,瀾意用身上最後一點體己錢,買通一個小丫鬟,讓她幫自己買些藥材。那時的她,并不想死。
所以她環視院内種的草藥,正想找止血的藥材時,那名男子又開口了:“姑娘,在下隻求您把我帶到房中去躲一躲。”聲音頓了頓,男子喘口氣,又道:“躲過那些人搜查,我就有救了。”
眼見心思被拆穿,瀾意便不再堅持,用盡渾身力氣,将這名男子帶入了屋内。
她讓他躺在羅漢床上,自己走出去,将方才他弄碎的瓦片埋入泥土裡,也找到了可以止血的藥材。
瀾意将藥材搗碎,再撕破裙角,貼心為男子包紮。
她聽到屋外傳來一些動靜,連忙吹滅了蠟燭。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他靠在床榻上,與她兩兩相望。
瀾意則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你放心,他們不會進來的。”
她沒有發覺,那名黑衣男子隻是淡淡笑了笑,眼神裡卻滿是苦澀。
郁家的護衛果然來到了這個小院,隻是駐足在外,不敢進去。
一個護衛揚聲喊,“夫人,您有沒有看到一個可疑的人?”
屋内的瀾意沒應聲。
瀾意與郁颢的确撕破臉皮了,但在勇國公府衆人看來,瀾意生産時傷了身子,孩子也沒能存活下去,郁颢為了不讓她傷心難過,特讓她在此靜養。除了那兩個知道真相的婆子,府上下人明面上還是尊重瀾意的。
另一個護衛這時狠狠打了打他的頭,罵道:“你個二傻子,沒看到夫人滅了燈嗎?要是打擾到夫人休息,二公子又要怪罪。”
護衛們便去别的地方追查。
良久,黑衣男子問:“我被郁家的人追查,方才聽郁家的人稱你為‘夫人’,我想問你為何救我?”
瀾意道:“因為我恨郁颢。”
裡面的内情,瀾意沒有告訴他。
黑衣男子低頭一瞬,似是在思考什麼,複而擡起頭來,給瀾意一個燦爛的笑容,道:“正好,我也恨郁颢。遲早有一日,我會除了郁颢,也算是……為你報仇了。”
瀾意笑不出來,她覺得眼前之人隻是在安慰她,淡淡應了應,再沒多言。
“多謝姑娘相救,後會有期。”黑衣男子笑道。
這是他第二次叫她“姑娘”。
第一次,她梳着婦人頭,坐在台階上發呆,他因負傷神志不清,看錯了也是正常。
但第二次卻不同了,她的身份他大約已經猜到,卻還是執意叫她“姑娘”。
瀾意不明白他的用意,或許是想早點幫她擺脫郁颢夫人的名頭吧?她愣了愣,自己也很久沒聽到别人叫她“姑娘”了。
黑衣男子但笑不語,最後看她一眼,很快就走了。
她以為她再也看不到他了,沒想到三個月後,他再次來到她的院子。
他又是身着一身黑,臉上的鮮血淋漓早已不見,身體也好了不少,健步如飛,沒有發出一點動靜。
又把她駭了一跳。
他的臉無比得幹淨,模樣也生得俊俏,見她還是坐在屋檐下的台階上,忙問:“你的心裡,是有什麼煩心事嗎?”
瀾意沒打算跟他說,搖搖頭:“沒有。”
男子知道她沒說實話,隻拿出一片葉子,吹了一首相思的曲子。
“遲早有一日,你會把所有的心事,都告訴我。”男子吹完曲子,滿臉笑意。
瀾意敷衍地點點頭。
“時候不早了,我明日再來看你。你……一定要記住我。”男子說前面一句時,說得無比輕快,可輪到最後一句,他卻說得支支吾吾。
瀾意也沒聽清楚。
他之後的确日日都來。
來得次數多了,瀾意就與他熟悉不少,願意對他敞開心扉,她的心事,他聽得也無比認真。
她當時在想,如若沒有他,她都不知該如何度過這暗無天日的日子。
他明明每日都是夜裡來訪,卻讓她見到了白日的陽光。
她的心也漸漸暖了下來。
同時她也對前路有了些希望。
她相信,他一定能除了郁颢!
可是就在那年的冬天,他消失了。
一開始,瀾意以為他有事不能來,耽擱了幾日,便沒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