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意實話實說,“的确,我見過太多的女人遇人不淑。”
“不隻是我三姐、梨嬸,還有許多女人遇人不淑。”瀾意深深感歎,站起身來,道:“在沒有遇到男人之前,她們是多麼明媚張揚的姑娘啊,似火一般地熱烈。結果呢,那樣的火,硬生生被男人給熄滅了。”
慕琛的确贊同瀾意的話。
他從前聽窈姨講過他的母親蓉妃。
烏蘭國最美豔的姑娘,喜歡在烈日之下翩翩起舞,歌聲悠揚婉轉,令途徑此處的烏蘭人心曠神怡。
她本該是一朵不可攀折的高嶺之花。
沒想到,這一朵花還是被隆慶帝采摘了。
她深愛隆慶帝,從而忘記了自己來大榮的目的,心甘情願為隆慶帝生下他。
最後呢,落得個流浪天涯的結局。
所有關切她的人,皆不知她的蹤迹。
慕琛神情默然一瞬,跟着瀾意站起來,點頭道:“你說得都沒錯。”
瀾意鮮少在慕琛臉上看到這樣暗淡的神色,不免驚訝。
她情不自禁提起前世的自己,借以夢來代替,“我這些時日,常常做同一個夢,你想知道是什麼夢嗎?”
慕琛偏頭看向她,認真道:“想。”
現在想起前世的結局,瀾意恍若昨日,涼風襲來,似那日的天,鑽心刺骨的冷。
“夢裡的我,喜歡上了一個男人,為了那個男人,不惜鬧得家中不甯,逼得他們答應我和那個男人的婚事。”瀾意沉聲道,“我原以為他是可托付一生的良人,我以一顆真心待他,萬萬沒想到他卻害我祖父入獄,害我沒有孩子。僅僅這樣,他還不滿意,他讓我冠上一個紅杏出牆的罪名,把我休還歸家。”
說到這裡,瀾意苦澀一笑,“可是夢裡,我的家早已散了。我一個被休棄的女人,無法在世間立足,最後凄慘地死在雪地裡。”
前世真正經曆過的事,瀾意還真做不到雲淡風輕地将它一口氣說完,說到最後,每一句話都帶有哭腔。
如此情真意切,如何不動人心腸?
慕琛聽得眼中含淚,目光閃爍。
“這個男人,也太可惡了吧!”慕琛怒道。
瀾意竟被慕琛的反應逗笑,在她看來,這件事是自己親身經曆過的事,但慕琛沒有重生,他對她所說深信不疑,與她共情。
她忍不住問了一句,“若我遇到了這樣的事,你會怎麼做?”
“我不會讓你遇到這樣的事!”慕琛果斷回應。
瀾意搖搖頭,看着遠方的村落,隻有點點微光,但已然足夠明亮。
她說道:“有些事情,你也會無能為力。”
“如果那人是郁颢,你會怎麼做?”瀾意好奇問。
“郁颢?”慕琛念了一遍這個名字,他凝眉沉思,“他……曾和你訂過親。”
“對。”瀾意脫口而出。
“我如果說,我會想方設法助你同郁颢和離,估計這話說出來你也不會信。”慕琛并不打算欺瞞瀾意,低聲道:“我回到聖上身邊時,未嘗沒有打聽過幾位皇子的性情、母家家事。郁颢背後的秦王,不是個省油的燈,如果我想動郁颢,必須先扳倒秦王,否則後患無窮。”
慕琛前世的做法,與他今日所說的相差無幾。
瀾意不由得垂頭喪氣。
如果她當時心态好一點,是不是真的能看到祖父平反的那一日?
慕琛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瀾意,他見瀾意拉聳着眼角,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顯然是心裡不高興。不知怎的,他的心也跟着難受起來。
他側過身去,正對着瀾意。
“瀾意,你能否給我一個名分?皇後下月在大内設宴,遍邀名門貴女,你可否出席此次宴會?我隻希望我的妻子是你,若不是你,我情願一輩子孤苦無依。”他的眼神裡,充滿着期待,心内直突突地跳,害怕瀾意會像上回一樣拒絕自己,又道:“我想光明正大地以你的喜怒為喜怒,想日日聆聽你的心事,可以嗎?”
慕琛的聲音像清冽的泉水,一點一點流淌至瀾意的心間,洗滌她内心所有的煩悶和顧慮。
她腦海裡回想着前世他的默默陪伴,面色上有些猶豫不決。
前世那幾年,他若無要緊事,幾乎日日都來,給她說一些有趣的話,又或者為她帶來一些時興的玩物,望她能夠展顔一笑。
或許他對她的心,會如前世一樣吧?
給他一個名分,瀾意情不自禁在心裡默默讀了一遍這六個字。
重活一世,聽過的稀奇話越來越多。
向來隻有男子給女子一個名分,她從未聽聞男子向女子要一個名分的。
面前之人,還是大榮的六皇子。
慕琛垂下眼皮,不敢再看瀾意。
為了不讓瀾意未滿,他隻能強忍着心痛,說:“你不願意的話,也沒事,就當我什麼都——”
“我有一個要求。”瀾意揚聲道。
“什麼要求?我必做到。”慕琛頓時喜笑顔開。
“下月初六是我的生辰,若你能給我一件滿意的生辰禮物,我就答應你,應了皇後娘娘的宴請。”瀾意這麼說,算是變相答應。
“好呀!”慕琛高興地幾乎跳了起來,“我必讓你滿意!”
因為實在高興,他從袖口處掏出之前摘下的柳葉,為瀾意吹奏了一曲小調。
瀾意聽着,前世與慕琛相處的畫面,慢慢變得清晰,與眼前之景重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