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發之時,殿内一片慌亂。
宮婢内侍們急急忙忙将陳月婉送去偏殿,太醫們緊趕慢趕為陳月婉會診,最終結果一緻,陳月婉的孩子保不住了。
正殿内,隆化帝陰沉着臉坐在最上首,環視殿内衆人。
發生了這樣大的事,衆人心亂如麻,尤其是慕琦和李貴妃,一個氣得怒目橫視,恨不得斬殺了害陳月婉滑倒的宮婢内侍,一個吓得熱淚盈眶,不顧隆化帝的臉色,哀求着讓自己去陪陳月婉。
鄭皇後看不下去,勸道:“萬歲爺,六郎媳婦身邊,不能沒有貴妃和六郎,您還是讓他們去守着六郎媳婦吧。要是她醒來了,看到丈夫和婆母都在身邊,心裡或許能好受些。”
隆化帝深思片刻,應允了,命宮婢内侍攙扶着李貴妃和慕琦去側殿看望陳月婉。
望着他們二人的背影,秦王妃輕嗤一聲,“果然是沒有生過孩子的人,說起話來就是輕松。”
她說話的語氣很輕,隻有不遠處的瀾意聽得見,并未驚動其他人。
眼下陳月婉出了事,瀾意心急如焚,聽到秦王妃的風涼話,斜眼給了她一記眼刀,說:“三嫂是在說誰?難不成是指你自己?”
皇子皇妃的席面都在宮妃後面,如今皇子越來越少,瀾意的座次也離秦王妃近了些,能準确無誤聽到秦王妃的話。
秦王妃冷哼,不屑于搭理瀾意。
見秦王妃沉默不語,瀾意火氣正好湧上心頭,便嘴上不饒人,說:“我和四嫂都生育過,看來三嫂沒有說我。既然三嫂說的不是我們,也不是你自己,那便讓我鬥膽猜測一下吧,難不成是母後?”
秦王妃狠狠瞪着瀾意,壓低嗓音,生怕宮妃們聽見此言,低聲說:“你休要在這裡胡說八道。”
瀾意沒再搭理秦王妃。
于她而言,最重要的是查出陳月婉為何摔倒。
“父皇。”瀾意站起身,行禮道:“兒媳覺得此事頗為蹊跷,五嫂好端端的怎會摔倒呢?”
先前,衆人按照輩分年齡依次入席。瀾意才剛坐下來,看着慕琛對自己嬉皮笑臉,想伸手戳他嘴角邊的梨渦,就聽見殿外傳來一陣喧嘩聲。
經宮婢禀告,瀾意才得知是陳月婉上台階不慎滑倒,一下子就見了紅。
冬日天寒地凍,又時不時下着鵝毛大雪,路道上若不及時清理,的确很滑。
但皇宮不比别處,每時每刻都有專門的宮婢内侍清掃,是絕對不會發生這等事情的。
極有可能是有人蓄意謀害陳月婉,緻使陳月婉小産。
隆化帝心裡也是這般想的。
眼下他悲痛不已,心思隻放在那個未見面的孫子,無暇顧及其中蹊跷。
他眼色瞬間變了,不見半分傷感之情,隻餘狠戾,吩咐道:“查出此人,斬立決。”
瀾意坐下來,聽見偏殿走出一個太醫,彎着腰跪下行禮道:“陛下、娘娘,燕王妃已無事,過不了半個時辰就會醒來。”
殿内衆人皆大喜。
隆化帝揮揮手,“朕知道了,你且下去吧,好生照顧燕王妃,朕有重賞。”
太醫拱手行禮,“是,臣謝主隆恩。”
慕琛心思全在瀾意身上,緊握她的手,發覺自己的手也冷了幾分,心疼道:“怎麼這樣的涼?還在擔心五嫂嗎?方才太醫說了,五嫂沒事,隻要休養十天半個月就好。”
瀾意颔首,“是的,隻要她沒事,我就安心了,孩子哪有她本人重要。”
慕琛聞言,将心裡那些勸慰瀾意的話都吞回了肚子裡。
約摸一炷香的時辰後,顧維之押着一名宮婢走進殿内,拱手行禮。
“陛下,臣經排查,得知今日午後隻有她獨自一人來了乾清宮,在乾清宮附近逗留許久。”顧維之一闆一眼,“臣懷疑,是她害得燕王妃不慎滑倒,殘害了燕王妃肚子裡的小皇孫。”
宮婢吓得瑟瑟發抖,已然說不出一句囫囵話來。
顧維之再給方恒試了個眼色,方恒将一名内侍押了上來。
顧維之一邊說,一邊觀察内侍的神色:“燕王妃的鞋底,沾染了一味胡麻油,而此内侍親眼目睹她提着一罐胡麻油來到乾清宮附近。”
胡麻油是一種極為常見的油,用途廣泛,一般是用來食用或照明。
宮婢磕頭求饒,“奴婢……奴婢沒有!奴婢是怕夜裡看不清路,特意帶着胡麻油,從未想過要害得燕王妃小産呐!”
内侍振振有詞,反駁得宮婢啞口無言。
宮婢哭得梨花帶雨,最終承認自己謀害皇孫。
隆化帝眉毛胡子一把抓,他心裡知道,這小小的宮婢,絕對沒有膽量謀害他的皇孫。
他環視一圈,緊緊盯着自己所剩無幾的孩子們。
八皇子年紀小,人也耿直,前不久因為北涼公主的事傷心許久,眼下又沒了一個小侄子,心裡别提有多憤怒了。
“原來是你這個賤婢!”八皇子怒道。
他咬牙切齒,剛準備沖過去,就被不遠處的慕琛一個箭步攔住了。
“父皇還未做下定論,你不可如此沖動。”慕琛提醒道。
瀾意也朝他使眼色,點了點頭。
齊王站出來提議道:“父皇,此宮婢罪大惡極,是萬萬留不得的,還請父皇早做處置。”
他身旁的齊王妃心情複雜,視線不離齊王。
眼看局面越來越混亂,兇手和證人都在場,隆化帝直接草率定案:“顧維之,将她拖下去,杖斃。”
此事幕後的真兇,隆化帝再清楚不過,他不再能舍棄掉自己的孩子了。
不管是老三還是老四,隻要不犯謀逆大事之類的事,他能保就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