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在她面前殺了人!
純懿已經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境。她驚懼地想喊紫節,想喊陸之昂,可卻雙齒打顫,兩片嘴唇也緊緊黏在一起,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個男人欣賞着她驚恐畏懼到極點的表情,眸光中甚至透出一些愉悅。然後,他仍站在原處,将那把仍舊滴着鮮血的匕首緩緩擡起,遙遙指向純懿的方向。
“下一個就是你。”他姿态閑适,動作慵懶,語調也帶着幾分漫不經心,可卻沒人敢将他的話當做玩笑,“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不要試圖躲着我,沒有用的。”
“你逃不掉的。”
純懿在這個荒誕可怕的夢中苦苦掙紮。那個男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見蹤影,可她周圍的世界卻一直在持續不斷地旋轉扭曲,讓她的整個世界都失了形狀。直到陸雙昂熟悉的面孔出現在她面目全非的世界裡,以他英俊的眉眼為中心,周圍的扭曲旋轉終于漸漸停息、恢複正常,純懿也終于得以從這裡掙脫。
她猛然彈坐起身,甚至都顧不得投入陸雙昂的懷抱,拼命将他從她面前推開。
陸雙昂一個踉跄後退幾步,露出了不遠處的窗戶。此刻窗扇正大開着,黑洞洞的猶如野獸張開的大口,伺機要将她一口吞下。
純懿驚慌失措,又急忙去望剛剛那個陌生男人倒地的位置。那裡鋪着一塊地毯,是她最喜歡的桃花模樣,上面刺繡精緻繁複,顔色鮮亮好看,被女使們打掃得一塵不染,完全見不到髒污和血迹。
她簡直快要崩潰。最近被這些奇怪的夢折磨着,她已經快要分不清什麼是真實,什麼是虛幻,到底是自己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的其他人都瘋了。純懿甚至覺得,她甯願那個男人活生生出現在她面前,當面對她施加他的報複,也不願意在這種難辨真假、無人相信的夢裡慢慢迷失,漸漸變成一個瘋子。
“昂哥哥,我們回家,好嗎?回我們的家。”純懿撲向陸雙昂,将整個身子都埋進他的懷裡。
陸雙昂立刻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他本來滿腹不知如何對她開口的難事,此刻統統抛到一邊,隻着急去捧她冰涼的小臉。少年還沒能修煉成穩重的大人,心愛娘子的一滴眼淚,就能讓他冷靜全失:“琅琅,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他幾番追問,純懿隻是搖頭,翻來覆去隻有一句話:“想要回家。”陸雙昂便也不問了,他隻将她攬得更緊,把自己的下巴輕搭在她的頭頂,一隻大手摩挲着她的長發,應承道:“好,我們回家。”
陸雙昂的動作很快。第二日一早,純懿醒來時,他已經收拾好了她的東西,正在與溫姆說着什麼。聽到純懿起身的動靜,陸雙昂回頭,逆着陽光對她微笑:“早啊。帶你去吃樊樓的灌湯包子,怎麼樣?”
這幅畫面實在太美好,純懿呆呆愣愣地點頭,也對着他露出一個傻乎乎的笑容。
兩人牽着手并肩走出偏殿,先去看望了王皇後。王皇後的身體果然已經大有好轉,現在可以在溫姆的攙扶下,在屋子裡緩緩踱步。要不是純懿生怕她出門再着了風寒,或是被自己過了病氣,拼命攔着她,王皇後甚至都想親自去照顧生病的小女兒。
聽聞她想出宮,王皇後沒有阻攔,隻看着眼前恩恩愛愛的一對小兒女,笑得慈愛。
“去吧,”她說,“去過你們的日子,有空了回來看看我就成。”
兩人便又牽着手并肩走出坤甯宮。剛邁出宮門沒多遠,純懿卻忽然望着前方,步伐一頓。
前方不遠處,正立着一個高大的身影。他雙腿張開與肩同寬,站得穩當又挺拔,身上穿着一身明顯單薄的衣袍,額上金屬額飾紋路古樸,刻工粗犷,與他周身萦繞的冷厲氣質卻相得益彰。
他也正看着并肩走來的一對有情人,唇角微微上翹,勾出一個帶些嘲弄的笑容。
陸雙昂也看到了延陵宗隐。純懿隻覺他牽着她的五指驟然緊握,手臂上的肌肉也緊繃起來,雙唇更是幾乎抿成一條直線,顯然正在努力壓抑着什麼。
延陵宗隐卻率先提步,朝着他們走來。
他步伐極大,走的穩健又迅捷,很快便來到他們面前,目光甚至還饒有興緻在他們交握的手上停頓了刹那,才擡起眸,對着純懿微一颔首。
然後直接轉向陸雙昂,神情就帶上了幾分居高臨下的意味,像是一個長輩在俯視着一個小輩一般,帶着隐約的不屑。
“驸馬……不,應該稱呼你為陸家郎君。”他笑,可那笑容怎麼看都帶着惡意,“陸家做好了選擇嗎?”
“我們耐心有限,是殺盡宗室,或是苟延殘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