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柱啊,哪去啊?”慧芳婆婆拄着根拐杖,站在劉鐵柱家門口,對着打開的院門探頭探腦,見一行人出來,趕忙後退兩步,裝作路過的模樣問道。
“哎呦,這不是俺家小子嗎?甄屠戶,俺和俺小兒子好久沒見了,俺這個小兒子雖然傷了腦袋失憶了,不記得俺這個娘,可他是俺肚子裡掉出來的一塊肉,俺想兒子啊,能讓俺娘倆說會話不?”慧芳她婆婆不待一邊說着,一邊來拉趙睚的手。
“兒啊,你别怪你老娘我狠心,實在是家裡窮養不起你,俺又聽說甄屠戶買你是為了上門做女婿的,俺想着甄屠戶家裡是殺豬的,有數不盡的豬肉吃,你跟着他走是去享福的,俺這才同意。”
“你進山腦子摔得不好使了,忘了以前的舊事,如今想起來什麼了不?”
待問道最後一句,慧芳婆婆才算是說出了最關心的話。
撿到趙睚那日,她原本沒生出把人賣了的心思,畢竟一個成年男人,雖瘦弱了一些,卻也不是她想賣便賣了的。
再者,那日趙睚身上所穿着的,乃是她從沒有見過的好料子,又柔軟又細膩,還有金線繡出來的花紋,一瞧便不是一般人家。
隻是不論是胳膊還是下擺,都短了不少,她當時還不明白,還是她兒媳說,想必這衣裳不是那小子的,或許這小子是個逃奴,偷了主人家的衣裳出來,這才不合身。
她一聽,有道理極了。又想着想必偷便不可能隻偷一樣,趁着這小子昏睡偷偷搜身,可除了身上的衣裳、頭上發冠并腰間挂着的一塊烏黑的木牌,便是一兩銀子也無。
衣裳可以給她的乖孫改着穿,發冠留起來可以賣錢,那塊木頭的牌子,比起她的燒火棍還要黑,被慧芳婆婆做飯的時候扔到爐竈裡了。
沒有一兩銀子,慧芳婆婆怒極,正要讓家裡人把人扔出去,或扔回深山,或扔到村外,隻要不是他家裡便好,留這樣一個隻能吃糧食的窮鬼有什麼用呢。
也正是在她叫人的時間裡,這小子醒了,暈暈乎乎的,一問三不知,竟是啥都想不起來了。
她想起人牙子六婆,這才生出把人留下養好了賣錢的心思。
雖是打算賣了,可她也沒想着給這小子請大夫,爛命一條罷了,若是能活下來,她便賺些銀子,活不下來,扔出去也就是了。
這小子當晚便發起了高燒,她原本以為人死定了,可沒到這小子命硬,燒了四五天之後慢慢好了起來,就這樣熬着,熬到趙睚傷快好,她請六婆來,這小子卻跑了出去,也不知道對甄屠戶說了什麼,竟然讓甄屠戶買下了他。
她原本是不願意的,賣給六婆,六婆那人自然有手段把這小子歸到奴籍,再賣的遠遠的。
可賣給甄屠戶,卻沒辦法去縣衙歸檔,畢竟這小子不是她家裡兒女。
可甄屠戶給的太多了,給了銀子竟然也沒提去縣衙歸檔的事,她也就收了銀子讓甄屠戶把人帶走了。
可今日這小子竟然跟着甄屠戶一道回來了。
難不成是把以前的事想起來了,跟着甄屠戶一起來讨賬的?
她可沒有銀子還給他們!
慧芳婆婆眼裡閃過一抹心虛,接着又理直氣壯起來,這小子的命可是她救下的,便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也得償還救命之恩!
趙睚把慧芳婆婆的表情變化看在眼裡,他雖然失去記憶,卻确信,這一家人并不是她的父母。
隻是礙于傷勢嚴重,才裝作相信這一家人的言辭,暫時養傷。
雖說吃不飽穿不暖,睡在漏風的雜物間,可到底比野外強得多。
他知道這家人貪财,拿走了他的衣裳與發冠,可他沒想到,這家人竟然想要賣了他,若不是他無意間聽到小孩說他奶奶聯系了人牙子,要把他賣去挖礦。
依照他當時的身體狀況,别說是挖礦,重一點的體力勞動都能要了他的小命。
他本想要趁着這家人去地裡的時間逃走,卻無意中聽到他這位“娘”跟家裡人聊天,說鎮上甄屠戶家有個老閨女,早該結婚了卻一直嫁不出去。
又聽聞這甄屠戶想要找個上門女婿,卻要先看臉,連鎮上的秀才都被他打了出去,說什麼醜的吓人。
如今這甄屠戶正打算給他家閨女買個男人,沒什麼别的條件,首要便是長得俊俏。
“哼,這甄屠戶家的閨女,長得跟那癞蛤蟆似的,卻想得美想要那天仙來配呢。”慧芳婆婆呸了一下,不屑道。
趙睚卻聽到心裡。
上門女婿是絕對不可能當的,可把甄家作為跳闆暫時修養卻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