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影更直觀些。”他說。
“應星師傅效果奇高啊……莫非是早有準備?”你調侃了一句。
他似乎并不适應友人的調侃,不過仍體會出你并無惡意、心情愉快,于是認真回答了:“此前我許諾要為你打造兵器,是以尚在朱明時已有構想。這項工作原已完成大半,昨日回來完善些細節便結束了。你且看看是否還有更改之處。”
應星本是詢問你的意見,不過你仔細觀察他平淡的神情,又品味了一番他那并無思慮的語氣,發覺他心底其實不覺得你會有什麼意見。隻是初至羅浮,他蒙受過你些許關照,與你有份尚且生疏的友誼在,半分意見不問實在無禮。
——若是成了相識多年的老友,他恐怕會一聲不吭地将武器鑄好,面帶微笑地丢下獨屬于百冶的禮物、同時心中也并不好奇你的意見:難道你還會不滿意嗎?
“并無。”你想通個中關竅,便露出了一個微笑。
投影機關傘在你眼前展開變化,負責演示的影像小人在桃花樹下擺好架勢,銀傘面一時化作數柄飛劍遨遊天際,傘柄折出短劍模樣;一時向後曲折,疊成一面寬大、足有半人高的大劍;一時撐開的傘面高速轉起,将落下的花瓣絞得粉碎,纖細的銀針随着傘的旋轉紮入牆面。非凡的殺傷力與它美麗的外表幾無關系。
“這傘叫什麼名字?”
“千機,如何?”
你笑了一聲:“極好的名字!”
這時,你想起此前在雨中行走時,你曾停留在贖珠閣前,買下一個銀蓮劍穗——這究竟是你久未謀面的師父的手筆,還是杳無音訊的兄長所留都不重要了。你并非人類,如今雖然以人類的模樣行走世間,但初次打造兵器,你也沒有經驗,拿捏不準仙舟自古流傳的蘊養之法是否合适于你。
銀蓮是你的本源,更是記憶星神浮黎精心雕琢的神物,本身應當也算不弱于神矢餘燼的材料。可惜這枚劍穗并非來自銀蓮中心,強度比較蓮花本身差了許多——但與你神經相連的可能性要比神矢餘燼大得多。
思量一番過後,你從懷中摸出劍穗,遞給身前的工匠,說道:“這枚劍穗材料特别,煩請應星你幫我鑄進傘中。”
應星挑眉,伸出一隻手接過,手指摩挲着劍穗的花紋,沉吟片刻後,他問道:“這是?”
“記憶一途的東西。”你模棱兩可地回答。
這時,應星瞥了你一眼,有點不高興你對此的含糊其辭——一件不知來由的古怪材料要打入傘中,與其他材料的相性究竟如何,考慮起來就十分麻煩了。他直言道:“你還是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吧,否則連我也不能保證這傘最後效果如何,是否仍舊輕便、利于作戰。”
“工造司可有檢驗材料的工具?我也不甚清楚。”說到這裡,你臉上顯出一點屬于門外漢的尴尬來。
應星瞧你臉上泛起尴尬的熱意,當下也心軟、不欲為難你了。于是他歎了口氣,将劍穗徹底收入掌中——這觸覺十分奇妙,飾物剛剛與掌心相貼,他便不由自主地放松下來,腦海中開始浮現記憶深處鮮豔溫暖的畫面,像一道蜿蜒的彩虹,終于自少年時代的橋頭落到青年時代的橋尾。
“不必自責。這大約是憶質……但如此堅硬的憶質,簡直聞所未聞。”應星若有所思地摩挲掌心的飾物,“你放心,待會兒我會用儀器确定它的成分,若無甚影響,便随你心意,作為材料打入傘中吧。”
“多謝。”
你說完這話後,應星便連忙趕你離開,說他很不習慣有旁人在這工坊中擋着路,到了蘊養兵器時,他自會遣人來尋,你早些回神策府去忙事就好。
說到這份上,你确有要事在身,也不好再逗留在此,便順從地領了這份情,打道回府了。
然而你方才走到工造司大門外,便望見星槎站台旁矗立着一道略微熟悉的身影。
你對那人有點印象——百冶大煉當日,博識學會那位眼珠鮮紅的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