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份病例摔的有些狼狽。

紙張窩折，本來歲數就大，這一摔讓唐良晏心慌，似乎是慌這幾張破紙化成飛灰。

他蹲下身子去撿，才把第一沓捋好，誰知一個眨眼間，這裡唯一的光源忽的滅了。

與此同時，屏幕亮起微弱的光，一個電話跳了進來，他開了靜音，手機沒響。

“喂，爸。”

“你人呢？”

唐良晏不會撒謊，但也知道他現在所在的位置不能讓他老子知道。于是強忍着慌亂，舔了舔嘴唇，努力穩下心神。

“我在衛生間呢，怎麼了爸？”

那邊停頓了一下，聲音變得疑惑，調子也變得冰冷。

“衛生間？你在哪個樓層的衛生間？”

唐良晏立刻像兔子一樣竄起身，拿起地上的紙全部一股腦别進褲腰就往外跑。很快就出了病房裡的暗門，他貼心的合住，迅速的向外沖。

邊跑還邊強忍住急促呼吸，裝作若無其事，“三樓，我在三樓這邊的廁所！”

……

唐清山下班了，這還是他這一年來，第一次在太陽沒落山之前坐上回家的車。

他一手舉着電話貼近耳朵，一手扶着車頭。身子微微倚着車身，食指和中指間夾着一根雪茄，閑适的眯着眼，聽手機裡傳來唐良晏瘋跑過來重重的腳步聲。

揚州城近晚的橘光從斜後方撲來，将他周身籠罩上一層氤氲的柔光。他還穿着白大褂，闆闆正正的衣服襯得他過于嚴肅。

以緻于唐良晏才跑出大門，遙遠一看唐清山那沉穩自持的氣度，先不自在的降了速度。

又才做了虧心事。

速度一慢，後腰又别了兩份病例，就顯得像個灰溜溜的老鼠，一冒煙竄到唐清山身前，看的後者直皺眉。

唐清山掀了掀眼皮，盯着他。“你又幹什麼壞事了？”

“……我？”他用手指頭指着自己，面露無辜，實則心裡發毛。

唐清山看他那樣，揉了揉太陽穴，扔了手裡隻抽了一點的雪茄，他指了指那台車子。

“爸，鑰匙在你秘書那！”

唐清山打開駕駛門，同時說：“我拿過來了，你快上車，你姥爺又打電話催回去吃飯……”

他話說一半，忽然低頭，結尾很突然的戛然而止。

唐良晏一門心思保護自己後腰那點東西不被發現，五感盡失。坐上車發現沒被發現，還傻樂呢，渾然不覺自己費盡心思掩藏的秘密已經被知道了個七七八八。

晚飯唐良晏沒吃多少就回房間了，都是大學生了，也沒人管他吃多吃少，秉持吃飽就好的原則，幾個老爺子很愉快的放人走了。

唐良晏徑自回房，鬼鬼祟祟的關門落鎖，還用一把實木的椅子抵住門口，他噔噔噔跑進卧室，把私藏的還沒看完的東西拿了出來。

還是那一份，他沒看完，翻到1.24日，之後的幾張紙日期差異最大也才兩天，記錄的全部是睡眠情況，今天睡了幾個小時，睡眠狀況如何，生命體征幾許。

唐良晏大緻掃了一眼，沒什麼奇怪的地方。

他快速翻動，很快來到了最後一頁。

日期是3月5日。

這日期有點熟悉，似乎從哪裡看到過。他撓了撓頭，一時沒想起來。複又垂頭看病例上的字，卻發現這一張紙上的字前後變化差異格外明顯。

［病人今天醒的很早，聽昨晚看顧病房的醫生說，她很早就醒了，大概是夜裡四點，她起來巡邏晚班，發現肖茶一動不動的站在病房門口，将臉貼在觀察窗上直勾勾的向外看，不知道在看什麼。

不管在看什麼，總之是不睡那麼多的覺了。這是好事，過多的睡眠會加重精神疾病的程度。她上午也沒見精神萎靡，要是能以後每天這樣，睡适時的覺，醒來精神濟濟就好了。］

從開頭到這裡一切都好，無論是書寫内容和字體都沒麼不對的地方。

但緊接着，畫風突變。

［首先，我要聲明一點，我做了全套的精神檢查，通過檢查結果可以确定，我不患有精神臆想疾病。

其次，今天下午5點24分32秒，我在醫院的一處綠化帶裡，發現了另一個肖茶。我不知道該怎麼訴說我此刻的震驚，接下來，我将用我最理性的語言，盡全力将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記錄下來！

今天下午，在上述時間，我發現了綠化帶裡暈厥的肖茶。第一時間，我叫來同事将她帶了回去，并且很驚訝，為什麼本該在病房裡的肖茶會在這裡。

随後，我慢一步回到醫院，昨晚負責夜班巡查的羅醫生找到了我，詢問我新病人的精神疾病史以及和肖茶的關系，我當時不明白她在說什麼，知道她告訴我，新來的那個病人和肖茶長的一模一樣。

我一時大腦沒反應過來，緊接着就收到了診療部發來的電子檢查報告。報告單拉到底，有肖茶的身體特征，左腹部的疤，消失的眼球……

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這就是以前的那個肖茶，但羅醫生堅決不同意，她說她值班期間肖茶根本就沒離開過病房。

矛盾點既然發生，就要查證。

而當我真正到達肖茶的病房，最讓我接受不了的事情出現了！

本該沒出過病房的肖茶，消失的眼睛又出現了！她坐在病床上，微笑着透過觀察窗看着我，我渾身狂冒冷汗，和她對視就那一眼，我一下子就發現，她和平時的那個肖茶根本不一樣！

而那個新發現的，被撿回來的肖茶，身體特征才符合原來的那個。

不得已下，我隻能将兩個肖茶全部送去體檢，檢查結果顯示，雙眼完好的肖茶，左腹部沒有那道疤，反倒是她的腳掌……她的左腳掌沒有腳趾！

好了，寫了這裡可能有些淩亂。我簡單說一下現在的情況：将舊的肖茶設代号為一，新的為二。本該一直呆在病房裡的一出現在了醫院樓外的綠化帶裡，與此同時，二不知為什麼出現在了一的病房裡。我調查了監控，病房的監控顯示，她的确一下午都沒有出病房！

我無法解釋為什麼會出現兩個肖茶，更無法解釋為什麼會出現上文的情況。］

唐良晏看的一愣一愣，奇怪的事情在他大腦裡像氣球一樣越來越鼓，最後砰一聲炸響，他騰地坐直了身子，恍然回神，才發現不知不覺，已經出了一後背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