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完一遍，見柯堯抓着試卷磨蹭，也不轉回去，蘇霾蜷起手指敲了下桌子：“還有要問的麼？”
柯堯瞥向沈楓的座位，課本筆記整齊地放在桌角，一份寫了一半的試卷攤在中間，上面壓着支黑色水筆。
“其實學神他人挺好的，跟傳聞中的不一樣，至少我從來沒看他對其他同學動過手，現在你不他同桌嘛，我說這些也沒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不要對他有偏見。”
祝苑全程旁聽，笑着搭話：“你知道你這樣像什麼嗎？”
柯堯問：“像啥？”
祝苑調侃：“嫁女兒的老父親。”
柯堯沉默了。
他何德何能給學神當爹。
“沒有偏見，”蘇霾稍作停頓，“我覺得沈楓很可愛。”
祝苑也沉默了。
你的确沒偏見，你這是有濾鏡！
沈楓一米八以上純帥，打架戰損又A又飒，跟可愛有半點兒關系？
...
下午最後一節課上自習，沈楓尋思那仨混混可能蹲放學的點堵他，于是收拾書包去辦公室找談洛初請假，提前避開他們。
“談老師，我想請假。”
談洛初知道他的情況，沒有多問，爽快地撕下張假條簽字：“你和蘇霾相處得怎麼樣？突然有同桌了還适應麼？”
沈楓思索片刻：“還行，我就當旁邊坐了棵大白菜。”
雖然蘇霾淨不幹正事，但好在沒打擾他學習，還算符合大白菜的設定。
談洛初被逗樂了，把批好的假條遞給他：“拿着吧，注意安全。”
“謝謝。”沈楓收下假條，無意看見花盆邊緣貼了張便利貼。
上面寫着“摘花永遠考倒一”七個大字，每個字都力透紙背，字裡行間流露出花主人的憤慨。
注意到他在看标語，談洛初心酸訴苦：“蘇霾那小兔崽子偷摘我的洋桔梗，虧我上午還冒着被陶主任批評的風險為他捧場。”
“你那是看嗨了，忘乎所以。”
沈楓無情拆穿，談洛初性情溫和，私底下說話沒有老師的架子，交流起來像是平等的朋友，他很喜歡這種感覺，自在舒服。
“問你件事，為什麼選擇我帶的班？”
談洛初曾經問過這個問題。
雪中高一随機分班，高二按年級排名依次分到競賽班、教改班、普通班。
分班結果出來那會，談洛初得知沈楓在他班，愁的不行，普通班的資源肯定比不上競賽班，差距不是一星半點，他擔心耽誤了好苗子，便去詢問沈楓原因。
談洛初印象很深刻，那天也是下午，也在辦公室，少年站得筆直，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慮，沒有正面回答，隻向他保證成績不會比在競賽班差。
“因為你是一位非常好的班主任。”
話說出口，沈楓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僵硬地擺擺手：“談老師，明天見。”
談洛初愣了會，溫和地笑了一聲：“明天見。”
經過學校傳達室，沈楓照常遞交假條，等門衛大叔核對信息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了入學那天的事情。
初中畢業後的暑假，沈楓跟家裡鬧掰，出來兼職租房，被沈禮鈞變着法騷擾，以至于他情緒極不穩定，一碰就炸。
開學遇到混混找事，當場一挑三把人揍了，打得很兇很瘋，後來門衛出來趕跑混混，把他帶進了傳達室。
在雪中工作十幾年，門衛大叔第一次遇到明目張膽在校門口打架的，他看稀罕物似的打量着男生。
男生安靜地坐在一邊，校服灰不溜秋的，胳膊、小腿青一塊紫一塊，臉上倒是白白淨淨，一點傷都沒有。
這小孩長得挺乖順的，咋打起架來不要命呢？
門衛大叔歎了口氣，遞給他一瓶礦泉水：“打累了吧，喝點水歇會兒，你班主任馬上來領你。”
“謝謝。”沈楓表情冷淡，敷衍地擰開瓶蓋抿了一小口。
十分鐘後，沈楓不僅等來了班主任，還等來了教導主任。
“就你叫沈楓啊？”陶逸朗滿肚子火，劈頭蓋臉一頓批評，“開學第一天，你就給我送這麼一份大禮，你在校門口打架是想幹嘛，向我示威還是向雪中示威？”
沈楓自知理虧，低頭認錯：“對不起，是我一時沖動，班主任我錯了。”
剛才在路上，陶逸朗還琢磨幹得出這事的學生該是個多狂的刺頭，結果才說一句人就誠懇道歉，一下把他給整不會了。
“這位是陶主任，”談洛初彎起眉眼，在沈楓手心放了一片創可貼，“我才是你的班主任，我叫談洛初。”
······
回憶就像塵封多年的美酒，一旦撬開瓶塞，被酒香這麼一撲，緩過神來已然不知貪了多少杯。
“沈楓，發什麼愣呢？”門衛大叔拿着張假條，在沈楓眼前揮來揮去，“門都給你打開了，快走快走，小心被你們陶主任抓包。”
“抱歉，我走神了。”沈楓如夢初醒，接過假條走出校門。
他清晰記得，那天談洛初逐幀複盤監控，據理力争，舌戰校領導，證明他是正當防衛，免除記過處分。
不過英勇帥氣的談老師護完犢子後，就被陶主任罰寫五千字檢讨，周一在升旗台上公開處刑，成為雪中建校以來首位當衆念檢讨的老師。
...
離學校不遠有一片老居民區，那地界基本都是上了年份的民房，街道陳舊破敗，碎磚瓦礫随處可見。
天色陰沉，空中下起大雨，徒增幾分斑駁蒼涼。
這場雨來得突然，沈楓弓腰護住懷裡的一盆洋桔梗，以免花瓣被雨水打壞。
他找遍了附近的花店，第一家沒有白色的洋桔梗，另外幾家有白的但沒開花，找到最後一家，才買到開花的白色洋桔梗。
店主是個漂亮阿姨，熱情地向他科普了白色洋桔梗的花語。
永恒無望的愛，既是永恒，也是無望。
一路小跑到出租屋，沈楓發現大門虛掩着，屋内的燈光透過門縫投射到外面水泥地上。
這間屋子裡有兩個卧室，他租了其中一個，另一個一直空着，想來應該是有新租客看房。
沈楓往裡張望一眼，果不其然，狹小的客廳裡站了兩個人，房東和——
他的大白菜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