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大殿上的幾位神君傷痕累累，各自身上血口不一，岑洛望着那道道血迹。
沒了玉面閻羅，他們皆是在界下以真身收押邪靈，足足用了一月之久，才徹底将人間的邪靈關回天河，連各自殿中都未來得及回去收拾，就這麼風塵仆仆趕來大殿。
整個大殿上幾乎透着難以言明的壓抑，戚殷旻環視周遭，疑惑道：“陵光去了何處？”
經此一問，其餘二人這才注意到殿上少了誰。
岑洛恢複往日端和：“他去了鬼界，想必再過些日子就會回來。”
一聽鬼界二字，他們各個失了神色。
白俊溪望向高座之上的天帝，連着步子都往前移動兩分，縱使這樣還是有着不可橫跨的距離，他迫切問道：“陵光此番去鬼界是與寒間煉獄有關？”
“正是。”
岑洛的決定在前幾次與他們商議不止一次，隻可惜除了白俊溪，其餘三位全對此做法抗拒，都說君臣，君主的決定，他們身為臣又怎麼可能會改變些什麼。
縱使萬般不願可也是無可奈何，白俊溪一手負于身後，不知在想些什麼。
大殿一時沒了聲響，沉默許久，石耀冀終于打破這沉入地界古怪的氣氛，他說：“陵光降世于寒間煉獄，更是同水鏡不可言明有着情誼，如今讓他親自前去毀了那地，日後他又有何顔面去面對鬼界的亡魂。”
戚殷旻一開始就不贊同這事，可無論如何是天帝的決定，她改變不了什麼，在這一刻，就連一向認死理的她也會為之不解。
為什麼偏偏就得是雲涵去？
白俊溪一言道出他們二位心中疑惑：“天庭衆神并非是隻有陵光，派他去鬼界是個什麼意思？于情于理都不該讓他去。”
隻是此話太過于冒犯，冒犯天庭的主宰者，往日岑洛絲毫沒天帝的架子，但至少在這大殿上，所言所行都得再三思慮。
岑洛不是小氣之人，也并未因他這話有過多不滿，反倒放緩了語氣：“天庭諸神非陵光一位，但如今能戰的四位神君，三位已是受了重傷，難不成讓你們前去鬼界入這虎穴？”
戚殷旻擰眉問高座之上的神：“陵光可以入這虎穴，我們為何不可？”
根本沒有這樣的道理，也從未有過什麼三教九流之分，雲涵貴為天神就不該有反抗嗎？
陵光不應該順應下這事，沒有他也還有這身後三位神君替他同抗，可如今竟讓他親手去毀了曾經相惜的水鏡，毀去那無數次收容他的煉獄，那種感覺并不會好受。
岑洛眼中帶笑，他反問座下三位神君：“帶着受了重傷的身體去往鬼界，當真以為木擎會放過你們？”
他們都忽略了，木擎雖為鬼，并不是好惹的，如若不是當年他執意護下寒間煉獄成了鬼，怕是如今已是可以與他們并肩的地步。在衆鬼的地界，木擎若是還想當那般死也要護着煉獄，又且會束手就擒？
兩敗俱傷之事，向來不是岑洛所願。
哪怕就是那日同雲涵所說的話，也不過是拼上了所有，他賭的就是雲涵不會棄衆生的性命不顧，顯然他賭對了。
白俊溪看出岑洛的意圖，他喃喃說道：“陵光與木擎鬼王同出寒間煉獄，于情于理派他去最為合适，損傷也是最少。”
天庭損傷最少，卻讓雲涵背負着數千萬的亡魂的罪責。
總是得要有神犧牲，可以是他們當衆任何一位，也可以是衆說紛纭的陵光。
他們所議之事無非就是此次收押逃串界下的邪靈，議完後便各自出了大殿。
一路上難得安靜，就連一向鬧騰的石耀冀在此次事後心事重重。
白俊溪走在中間，擡起雙手輕拍了拍戚殷旻石耀冀的肩，寬慰他們：“别多想，此次陵光去鬼界也是不得已的下下策。”
若不是玉面閻羅事出突然，若不是此次邪靈比以往更強悍，天庭斷不可能會做此舉。
“去鬼界？”
一道稚嫩的聲音打的他們措手不及，順着這聲音望去，隻見遲離從空中穩穩落地，着急忙慌攔去了他們的路，“陵光神君去了鬼界嗎？他去鬼界做什麼？”
白俊溪呵呵笑了兩聲，放下搭在身旁二位神君肩上的手，微微繃直了身體，正色道：“遲離啊，你怎會在此處？”
遲離擡了擡下巴指了指他們身後那金碧輝煌的淩霄寶殿，他道：“我來找天帝。”
石耀冀覺得遲離又要胡鬧，想也沒想上前就揪着他的衣領往回走，吓唬着如小雞似無反抗力的遲離：“此時你就莫要去添亂了，當心天帝揍你。”
遲離再過一月就有十五，可奈何身量壓根就不能和幾位神君相比，隻能任由石耀冀拽住他，他手亂薅着，一點也不服輸就要從石耀冀手中掙脫。
戚殷旻搖了搖頭，将遲離從石耀冀手下解救出，遲離正了正後衣領，嘟嚷着：“我的新衣裳别弄皺了。”
石耀冀覺得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他笑道：“什麼時候你小子還會注重衣裳皺不皺了？”
回想以往遲離哪次不是穿着昂貴布匹所制出的衣裳翻屋揭頂？哪會在意身上衣物會不會有什麼破損，今兒個倒是奇事了。
遲離故作氣别開臉道：“明日就是我爹的生辰，我要去找天帝送我去海域。”
石耀冀見他真有些孩子氣，不就是說了兩句，怎的還生起氣來了？
聞言，戚殷旻微微彎了彎腰，順着遲離那亂亂的發絲，應當是在天上飛行時吹亂的，她少有的溫和與遲離說：“天帝近些日子有事要忙，不如我送你去海域？”
遲離眨着眼，四下打量起她：“可神君看起來很累。”
白俊溪：“…………”
石耀冀更是不敢信這是遲離能說出來的話。
戚殷旻先是一愣，随後輕拍了他的頭，嗤笑笑出聲：“遲離這是長大了，都會考慮這些了。不過送你去趟海域也用不着多長時間，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