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走吧。”阮遊甯朝遲離道:“我倒是要看看人間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是怎麼打着我的名号招搖撞騙的。”
雲涵看着他們的背影越走越遠,剛準備回偏院時,溟尚清反應過來拉住他,“你去哪?”
雲涵抽出手,道:“回屋子睡覺。”
溟尚清震驚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睡覺啊?!你沒聽孟章神君怎麼說的?要是他回來你還不會背這些陣法圖集,我就得被送去當忘川河的養料了!!!”
雲涵就這麼被惜命的溟尚清按在那杌凳上,一直不停念着陣法圖集的内容,強迫性讓他去背。
就這麼一連三日,不舍晝夜,溟尚清最後嗓子已經說不出話了,虛脫放下最後一張圖紙,他公鴨嗓有氣無力趴在桌子,臉朝着雲涵,氣虛道:“記住了沒?”
雲涵目不斜視看着自己泡好的一大壺茶已經被這公鴨嗓全喝完了,他疑惑道:“你生前是水牛嗎?”
“?”溟尚清死氣沉沉轉着手裡的茶壺,忽然想起了什麼,開始吧唧了幾下回味方才講的口幹舌燥喝的東西,他比雲涵更疑惑:“這是什麼?苦苦的澀澀的。”
雲涵道:“茶。”
溟尚清問道:“你從哪來的?”
雲涵如實道:“主院裡采的。”
聞言,溟尚清蹭一下蹦了起來,崩潰扯着嗓子道:“你竟敢膽大包天采主院的茶葉!你想死别帶上我啊!!”
雲涵面不改色道:“種茶不就是用來泡了喝的?難不成放在院子裡做飾品?”
溟尚清急得團團轉,他在案桌前走來走去,甚至還想要不要将喝下去的茶水吐出來,再一看見無比淡定的罪魁禍首,頓時急中生智甩鍋道:“是你,茶是你采的,也是你泡的,跟我沒關系!”
雲涵收拾桌上散了一片的紙張,不徐不疾起身,溟尚清盯着他的一舉一動,啞着嗓子問道:“你要去哪?”
雲涵頗有微詞回道:“出去看看新鮮玩意。”
“有什麼好看的!”溟尚清忙将人攔住,他在這已經急的滿頭大汗,結果這小孩還要出去給他添亂,怎能不氣憤。
“……”雲涵無語道:“遲……孟章神君隻是要你做我的伴讀,有什麼需要幫我解決,可沒有叫你管着我去哪的自由。”
溟尚清被噎住,他氣勢瞬間就弱了,可還是怕被踹去忘川河,見這小兒執意要出去,溟尚清放軟了态度:“小祖宗啊,你要出去我管不着,可你也得把這些背熟了再去看新玩意吧?”
雲涵将手裡的東西颠着,他思慮半響,最後勉為其難退步道:“你講的太枯燥乏味,若是能給我講些故事來調和調和,說不準我就能記下這些圖集内容。”
“原來你喜歡聽故事,”溟尚清如釋重負将人重新推坐回杌凳上,“早說嘛,我這有整個三界的奇聞秘錄八卦事,你想從哪聽起?”
雲涵思索着,不過多時他便循循善誘道:“我頭一次見到會說話的骷髅骨。”
溟尚清驚訝道:“你怎麼知道我是骷髅骨?你眼睛不是瞎了嗎?怎麼看見的?”說話間他還不忘伸手在雲涵面前晃了晃。
雲涵沉着道:“那日在禁地裡感受到你碰我的肢體的是骨架。”
溟尚清收回手,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他撐着半死不活的腦袋歎息着:“真羨慕你這樣天賦異禀的感知能力,來日必是有一番作為,不像我隻是一副廢骷髅骨。”
雲涵覺得他有些過渡憂心了,随口問道:“此話怎說?”
溟尚清道:“幾百年前我還是沒有靈智時險些慘遭惡獸踩碎了骷髅骨,幸得孟章神君搭救,自此他給我開了靈智,讓我能在這孟章殿尋了處地方給我修行,可這幾百年過去了,修為沒漲多少,反倒還有倒退的迹象,白白辜負神君他這一番善心。”
雲涵不經意笑了,溟尚清察覺怒視他:“你覺得我很好笑?”
雲涵搖了搖頭,收住那很淺的笑意,似乎心情也變得好了些。
“你是我在這神州以來第一位說他是有善心的人。”
溟尚清按耐不住又蹭起來,無比認真道:“你别聽那些神仙說咱神君的壞話,全是假的!”
雲涵:“打神官,踹天門,毀神殿,殺蛟王都是假的?”
溟尚清一時也解釋不清,于是又道:“總之孟章神君若是真像他們說的那樣兇狠無情,他也就不會出手搭救我,反正我信他。”
雲涵指間輕輕敲打着案桌,發出“扣扣扣”的動靜,半天才緩緩擡頭問這仍處于“孟章神君是好人”狀态的小鬼:“你家是哪的?”
溟尚清沒多想回道:“魄燕都。”
“魄燕都……”雲涵輕聲呢喃這地名,覺得耳熟可又陌生,他應該是聽過的。
倏然,雲涵凝重道:“鬼界黃泉路魄燕都?”
溟尚清點頭:“你這小孩怎麼知道這麼多?連鬼界黃泉都知道。”
雲涵沒回他的話,又問道:“先前聽不少神官說孟章神君是忘川河的開辟者,這忘川河開辟在鬼界,所在地是不是也在這魄燕都?”
溟尚清再次點頭:“當然了,魄燕都有靈脈魂魄淨化的靈效,在七百年前,三界都沒有輪回忘川一說,死後成鬼,駐紮鬼界,孤寂千萬年,直至魂飛魄散魂歸虛無,可孟章神君飛升後花費三百年時間在常年與神州勢同水火的鬼界裡打通了轉世輪回之路,此驚天動地之舉震懾三界将近七百年之久。”
一切就都可以解釋了,難怪那些神官談及遲離都是既恐懼又仰慕,有着這樣的頭腦,又有厲害非凡的本領,加之這強悍的神力,堅毅不拔的決心,換作是誰都會又懼又愛。
一時間雲涵發現遲離很像曾經的陵光神君,隻是遲離永遠不會成為第二個自己,當初在神州他隻顧如何滅邪靈,全然沒顧得上自己,哪怕到最後被背刺虐殺進了屍林,他也沒能來得及自救。
一心隻為這三界,再也容不下其它,連給自己留的後路都被他親手碾碎。
溟尚清見他走了神,擡手打了個響指:“想什麼呢?”
雲涵收住敲着案桌的手,道:“我有些困了。”
“你會背了嗎?還想睡覺?”
雲涵隻想将他打發了,于是熟稔将陣法圖冊上最難的結□□法背出。
“你會背了啊。”溟尚清翻看那陣法,一字不落,不可置信道:“你記性也太好了,我才給你念了一遍你就記下了。”
“早說啊,早說你會背就不和你在這浪費時間了。”
說着溟尚清拔腿就要往殿外奔去,走到一半時又轉過身見雲涵撐住頭就這麼在那桌邊睡着,看來是真的困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