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羽如實道:“外界皆猜測是修行時不慎慘遭反噬沒及時救治才斃了命。”
曆經一劫,雲涵看出了這東海就是神仙來了都得掉一層皮,且不說重華星君,就連自己竟也被擺了一道,與南海鲛人相比,東海簡直是窮兇極惡之地。
若不是遲離及時趕到,怕此刻的自己真的要栽在這,孤身一人闖入東海就是個及其沖動的行為。
再一看原本還氣勢磅礴的海族獸,因遲離的身份就尊敬有加,問什麼答什麼,壓根不敢再動不動喊打喊殺。
雲涵死死拽住遲離的手臂,讓旁人看起來他們十分親近,遲離偏過頭驚訝一時,後又覺得這是雲涵在借助他的身份做事,盡管這樣,他臉上的笑意怎麼也藏不住了。
“蛟王好歹是行宮的主人,統管整個海域,斃命這樣大的事為何沒去調查?僅僅隻憑“猜測”二字就判斷他是因何死亡也未免太草率了?”雲涵背脊被遲離扶着,他闆正又道:“海域史上記載這一輩有蒼龍,亦有四蛟龍,算上千年前殒命的,以及此次斃命的,總有兩位,那還有兩位去了何處?外界的傳聞我也聽過一二,都說東海無親情隻有權勢,誰不是虎視眈眈那位置。如今行宮無主,他們兩兄弟不應該掙個頭破血流?為何在這時卻不冒頭了?”
對于這外來的異瞳者,傅羽本該排斥,因崇敬孟章,他也就客客氣氣颔首順從回話道:“龍二公子在早些年與龍三公子争鬥蛟王之位敗落,元氣大傷,早已沒了能力,龍四公子志不在此,百年前遊曆人間至今恙無音信,派出去尋找的海族獸都無功而返。”
傅羽隻回了雲涵最後一問,前面接二連三的他看了眼自己崇敬的神明,也沒有要繼續說下去的意思。
遲離目光灼灼,始終望着身旁的人,在那張朝思暮想的臉上看出了幾分懵懂之意。
他确定眼前人當真是什麼都不記得了,僅憑外界的傳聞就敢闖東海。
“海域龍的修行往往事半功倍,也就是人間所謂的天賦異禀,但也容易修岔路導緻體内靈流暴走。”遲離說着那些史籍上不曾記載的東西:“所以說是反噬也不算錯。”
究竟昀燃為何斃命,遲離不知道也并不想去探究清楚,向雲涵解釋了前頭接二連三的疑問後,才肯将視線移開,遲離平靜看着對面數步距離的鲛人,他擡眉似随口一問:“此處是東海地界,你身為鲛人不在南海好好待着,這個時候來東海所為何事?”
傅羽咬緊牙關一下雙膝跪地,祈求着神明庇佑,他朝遲離所站的方向拜了三拜,以人間向神祈願的禮節規正做了。
“信徒傅羽祈求孟章神君救救東海數以萬計的海族獸,信徒傅羽願用一切向孟章神君祈願,盡數靈力,鲛珠都願成為貢品隻求神君救救他們。”
以畢生修為換取東海的安甯,遲離沒被打動,他淡聲道:“東海給了你什麼好處竟然你不惜代價祈這樣大代價的願。”
傅羽絲毫沒猶豫脫口而出道:“朋友,這有我在意的朋友,哪怕傾盡所有也想讓他活下去。”
四遭海族獸亮了亮各自的眼睛,他們刨坑将自己掩埋沙坑内,不敢貿然上前,随時準備聽号令上前助傅羽一臂之力。
遲離動了動眼皮,沒再說話,就這麼看着底下下跪一遍遍哀求着神的鲛人。
東海全然無真情嗎?
遲離不信這樣的話,若是如此當年就不會有拼死為他擋下散魂的小白。
東海此地的海水是四方最為冰冷的地,被他稱為冷血,無親情亦無同情,遲離無法接受他們可以為一個行宮主人的位置掙個頭破血流,甚至不惜殘害至親。
本該隕滅的火燭又因這鲛人的三言兩語燃起,越燃越烈。
曾經他也有朋友,也曾跪于這東海的沙坑裡求天地救救沒了氣息的小白,那時候他恨自己過于弱小,也恨自己為何不出生早些,這樣他也就有能力與自己阿爹并肩作戰。
那時候的遲離太弱了,興許在同齡人中他很出色,天賦極高,悟性也強,可還是遠遠不夠。
雲涵察覺一旁扶着自己脊背的手不自覺松了,他拽着遲離的手臂也松了松。
雲涵問道:“一直被你們挂在嘴邊的怪物是什麼東西?你們為何要怕他?”
傅羽回道:“這怪物自蛟王斃命後就出現了,每日食肉,在東海各個角落尋海族獸,短短數月東海上百的同族就遇了難。”
遲離緩緩道:“弱肉強食本就是海域的生存之道。”
食肉本就不是什麼怪事,大魚吃小魚,小魚吃小蝦,多了去了。
“不是——”傅羽直起身道:“這怪物不是海族獸。曾有水馬見過他換氣,尖牙咧嘴,沒有腿。”
遲離審視般看着傅羽,辨不出喜樂,不悲不憂問道:“怪物一事隻發生在東海,你為何不帶你的朋友回南海?”
這話跨度太大,傅羽征愣片刻垂下眼:“他生長在東海,早已根深蒂固,不肯同我走。”
遲離接着道:“你在東海帶頭埋下這些陷阱,而那些還海族獸也因想活命對你進行擁護,是這樣嗎?”
傅羽咬緊牙關道:“若是有活命機會誰又會想死,但凡有些本事的也因懼這怪物搬離了東海,可那些老弱病殘的走不了,無誰肯留下救他們。”
這時候隻身從南海到東海的傅羽就成了這些走不了的海族獸主心骨,他們擁護他,甚至看到雲涵将劍架傅羽脖子上時會冒頭救他。
在這東海沙坑裡,遲離擡手掌控一大半的海水,他道:“祈願不需要貢品。”
說罷,一張被法力包裹着的祈願符現在他手心上,鲛人的祈願他接了,遲離大手一揮頓時在場者除了雲涵全都沒了意識睡了過去。
目光所及之處倒了一片的海族獸,雲涵注意到他握住祈願符的手被燒壞的血肉被海水沖淡,他别開眼道:“孟章神君不是說了不管東海的事嗎?為何要接這祈願?”
遲離指尖法力繞着這張祈願符,他放入衣袖裡笑了笑:“想接便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