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懼怕，楚照槿心中更多的，是不甘。

上蒼給了她重活一世的機會，卻要讓她輕易命喪于此嗎？

濃煙滾滾沖向天際，如同巨大的烏雲籠罩，灑落不下一絲天光。

遽然，一道迅疾的玄影閃過，長劍飛舞，掠過一人的脖頸，頓時鮮血噴灑，破開包圍的一道缺口。

賊人沖向那人而去，楚照槿得以喘息片刻，于山窮水盡之時仿若窺見生機。

這時才發覺雖背後是熊熊烈火，她的全身早被冷汗浸濕。

玄影如遊龍，刀劍相接，冷刃擦出一串火星，反手利落地一擊。

賊人捂住鮮血湧出的脖頸，雙目圓睜，仰面倒地，屍身不住痙攣。

楚照槿有片刻的恍惚。

這個世上有人大開殺戒時，不僅身手過人，利落從容，還……這麼好看的嗎？

她認清了來人：“顧使君！”

身後，更多的賊人魚貫而來，架勢避無可避。

她朝顧衍伸手：“快上來！”

顧衍的手上滿是血腥，黏膩濃稠的血迹沾染了衣袖，他的手頓在半空，在觸及楚照槿指尖的半寸頓住。

楚照槿緊緊攥住，顧不得這些髒污，用盡全身的力氣，把顧衍帶上了馬。

顧衍把楚照槿護在懷裡，覆住她顫抖的手，緊拉缰繩：“殿下别怕，臣使會護住你。”

疾風在耳邊呼嘯，賊人的馬蹄緊咬身後，楚照槿不敢放松，汗毛乍起，背後僵直。

颠簸之時，後腦一次次輕撞男子的堅實胸膛，内心的緊張莫名減淡了半分。

堅實的雙臂環繞着她，她不是一個人。

“抱歉。”

楚照槿張了張嘴，那兩個字在風聲呼嘯中隐匿。

上一世的遭遇讓她不能不對大鄞心懷芥蒂，胸腔内的委屈怨恨無從發洩，在聽到那句“天地可鑒”時更覺諷刺，如一頭冷水澆下，承受着命運的無情玩弄。

她不曾折辱過任何人，卻壓不住心中翻湧的情緒，把這些盡數報複到了顧衍身上，欺辱他，嘲弄他。

危急之時，偏偏是顧衍救了她。

“無事。”低沉清冷的聲線。

顧衍的頭離她很近，溫熱的鼻息噴在她的耳畔。

楚照槿愣了半晌，顧衍聽到了，亦回應了她。

雜亂的馬蹄聲漸漸隐沒，微風吹過密林，樹葉婆娑，天邊夕陽黯淡。

放松下來，她感受到身體的異樣。

重生一世，她不曾經曆亡國後的逃亡日子，還是蕭國王宮裡金尊玉貴的公主，身子骨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楚照槿放下防備，倒在他懷裡，暈了過去。

再次睜眼，她身處在漆黑的山洞裡，冰冷的水珠從倒垂的石柱上滴落，落在眼皮上，全身微微戰栗。

身旁空無一人，野獸呼号充斥四周，宛如鬼泣，陰森可怖。

顧衍是走了嗎？

楚照槿扯着唇角，自嘲般一笑。

也是，她如此欺辱他，顧衍嘴上說着不在意，心懷埋怨，丢下她這個累贅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