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名倒是當不起,不過若論學識,我倒是想厚着臉皮跟你這後生晚輩切磋一番。”
穆檀眉心知肚明,這陶罄是平日裡替二皇子效力,養成了習慣。
但凡逮住個身負才名之人,就起了考驗收服的心思。
她最不怕考校,且因知道這陶小國舅的底子,雖和其他名門子弟類似,受過家塾教育,可卻到底沒親自下場科考過。
真論實打實的學識,哪裡比得上自己這等苦于應試的學生娴熟。
陸頂雲本獻了半日的殷勤,眼見着關系越拉越近,不想叫自家喂不熟的狼崽子給截了胡,心裡越是氣惱,面上還得硬忍着賠笑。
本以為陶小國舅會點到為止,誰知這丫頭片子賣弄起個沒完,凡是經義,皆是張口就來,問到最後,陶罄的臉上都泛起了激動的紅光。
陸頂雲如坐針氈了好半日,總算聽得陸媽媽進來打斷。
“我已備了好酒,還請小國舅賞光品鑒一二?”
陶罄應了兩聲好,注意力卻始終集中在穆檀眉身上,心裡大為震驚。
早在當年陸家替穆檀眉請旨時,他便知悉事情的始末,可那時不過當這穆家的遺孤是狹恩圖報,陸頂雲騎虎難下,不得以奏請了上意。
得知陛下首肯,也不過當作是一道撫忠的手段罷了。
并未當真。
可短短幾年過去,當日無關緊要的一顆種子,居然真就蓬勃而發,成就了一番驚人作為。
一個少年英才,一路從海右這等科舉大省,連續将小三元,甚至解元摘入囊中。
若他是個男子,隻怕早就成了各家高門哄搶的對象。
往年秋闱過後,那富貴人家榜下捉婿的美談,更是數不勝數,不足為奇。
穆檀眉有此成就,卻仍算是門前冷落的原因。
不過是因為她是個女子罷了。
可這樣毫無根基,甚至注定無法培植自己勢力的能人,若是能放在二殿下麾下效力,豈不是絕佳的選項?
陶罄心動了。
他沉吟片刻,還是決定将此事同二皇子商量。
穆檀眉會過一番陶小國舅,目的基本達到,也就沒了逗留的意義。
見陸頂雲因為她的礙眼,幾乎忍耐到了極限,便臉上帶笑的告辭了。
從陸家出來,登上了自家馬車,穆檀眉始終挂笑的表情才收斂起來。
陶罄此人與自己先前的印象,很有些對不上号。
這讓她下意識對二皇子的形象,也産生了疑問。
隻是此事非一時能夠摸清,隻得順其自然,另找機會了。
她的心裡始終放不下李應讨受傷的事,擔心其中是否還有内情。
尤其那位與她有過糾葛的越國公孫,更是顯得陰魂不散,這等敵暗我明的處境,着實讓她猶如如芒在背,很是難以容忍。
皇帝如今身體不明,如果哪日真出了事,國朝動蕩,就并非是她能夠運籌折轉的了,還是得早作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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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
三皇子剛習完騎射,一邊摘了腕上綁帶,一邊忍着悶疼去按背上的那處舊傷。
傷口經過時間沉澱,已有大半消失不見,可内裡的隐痛卻是一時讓人無策。
殿外一個小内侍匆匆忙忙走來,埋首将掌中指蓋大小的密信奉上。
三皇子眉心微皺,宮中眼雜,若非必要他并不許外界冒險傳信。
他不敢停頓,指尖一碾,将信搓開。
片刻後,三皇子神色沉斂地将那紙卷付諸一炬。
小内侍不敢擡頭,依舊低眉斂目地伸手等着,直到肩膀發麻,他才感到手中一沉。
“去告知舅公,羅家的事再無下次。”
“是。”
三皇子似有思度,話鋒一轉,又突然道:“對了,神機營那個暴病休養的李應讨,如今病情如何了?”
小内侍聞言,一字不改地複述口信道:“回殿下的話,人還活着,隻歸營之期尚遠,另前日裡,越國公世子欲要探病,被國公禁足攔下了。”
三皇子哧了一聲。
“借刀殺人,好毒的心思,隻可憐二哥竹籃打水終成空,又得提心吊膽過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