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爾德西昂分館的休息室内,換了身寬松羽織的光之戰士坐在窗沿上,在白月溫柔的光芒下,出神的盯着右掌上那塊橙色的記憶水晶。
從黑風海底拿到它之後,他們已經相伴渡過了不少戰鬥。
這塊記憶水晶上面不止寄托了愛梅特賽爾克交付未來的支持,更是在不久前通過海德林的試煉後,被海德林賦予了‘為無形之物創造實體’的術式。
海德林意有所指的解說讓他瞬間就想到了一個人,但是直到現在夜深人靜,他才歎了口氣,自言自語。
“要是把愛梅特賽爾克召喚出來,打擾了他在星海睡覺,不會罵死我吧?”
即便如此,那個男人就算生氣也一定會幫他,就如對戰艾裡迪布斯那時一樣,阿光沒由來這麼相信着。
海德林消逝後,他們将有着梅蒂恩行動軌迹的水晶交給兔兔族解析,并得到了一天自由活動的時間。
白天,阿光拎着包含了桑克瑞德擔憂和愛意的大包小包去了第一世界看望小姑娘,順便做了些特殊的準備。晚上,他拒絕了所有同伴們的聚會邀請,預留出時間準備應付來自古代世界和阿謝姆的麻煩。
當然,為了避免同伴們額外的擔心,他沒報備這件事。
夜空中明亮的白月從枝梢慢慢爬上高空,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會兒,阿光卻聽到門外一個猶豫的徘徊聲。
拉開房門,淡淡的酒氣迎面撲來,一隻眼神迷離的醉貓跌跌撞撞的倒下來,被阿光眼疾手快接住。
其實古拉哈提亞自覺自己還算清醒,腦袋暈乎乎的像是醉以太,理智斷了線,平時壓抑在心頭的那些情感滿溢而出,讓他委屈又依戀的在大英雄懷裡蹭蹭,不肯離開。
他從未試過醉酒的滋味,現實和理智也不允許他這樣做,但就像雅修特拉說的那樣,他真的要帶着疑慮和遺憾前往天外尋找梅蒂恩嗎?那可是一場前途未蔔的冒險。
想到這裡,他便搶走了桑克瑞德手上的酒杯,并把一直喊着‘琳你為什麼這麼早就戀愛了’的醉漢扔回房間。
一口氣灌下那杯酒或許不是個好主意,也不知桑克瑞德哪裡弄來的烈酒,反正學術之都薩雷安是絕對沒有這種東西的。
辛辣的液體燒灼了他的五髒六腑,嗆出了他的眼淚,不正常的熱度爬上臉頰,熏暈了他的腦子。
他尋着本能來到了心上人的房間外,猶豫着徘徊着,不敢觸碰那扇潘多拉之門。
好在,向來善解人意的大英雄替他做了決定,他撲進那個朝思暮想的懷抱,尾巴死死的纏在對方手上,不讓他逃走。
“光,我喜歡你,我好喜歡你,為什麼你不喜歡我呢?”
“我哪裡不喜歡你?”阿光歎了口氣,掩上房門,将全身重量都壓在他身上的小醉貓帶到房間内唯一的床上。
由于被尾巴鎖住了右手,沒辦法倒點醒酒茶,阿光隻好跟着坐在床沿,哭笑不得應付小醉貓的控訴。
“他們都叫我拉哈,隻有你,還是連名帶姓的叫我。”這也太生份了,小紅貓委屈。
阿光的表情變得很微妙,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古拉哈也挺好聽的。”
他移開視線,像是解釋,又像是自言自語,“聽着他們叫你拉哈,總會讓我想到拉哈布雷亞,呵呵,你不知道,剛開始的時候,我總是分不清那些無影的名字,抱怨他們的席位名總是又長又拗口……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我連他們古代人十四個席位的名字和職能都記得一清二楚,再也不會弄混了。”
古拉哈覺得一股無端的酸澀漫上鼻腔,讓他想哭,但他強忍住了——終究還是那些逝去之人占據了英雄的大部分心神。
“你,是不是,更喜歡水晶公呢?”他終于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低頭強作鎮定拉扯着衣服的下擺,纏在心上人手上的尾巴卻暴露了他心情的不平靜,纏得更緊了。
“水晶公成熟,穩重,又是一城之主,和我現在完全不一樣。”自卑從未遠去,哪怕他繼承了對方的靈魂和記憶,仍然有層隔閡。
更甚至,看着記憶中兩人親密無間的模樣,他居然會忍不住吃醋,太卑劣了。
“到最後,你還吻了他。”小紅貓委屈又小聲的嘀咕,“但是回來後,你卻從不主動接近我,更沒有什麼超出朋友界限的舉動。”
他不解,失落,又自卑,難道自己連成為水晶公的替代品都不行嗎?
但是,心上人溫柔帶笑注視着他的時候,妄念尤如瘋長的雜草,瞬間填滿心房。
英雄注視着他,看着他,而不是過去的舊影,這态度帶給他宛如浴火重生的欣悅。
阿光看了看夜空中白月的高度,心裡計算着時間,伸手捧着小醉貓熱乎乎的臉,将他的視線轉過來。
有些事情也是時候說開了。
“還記得我們初遇的事嗎?你是來自巴爾德西昂委員會的監督者,我是負責給水晶塔調查團幫忙跑腿的打雜人員。”阿光用指腹蹭了蹭那雙抖動的貓耳,親眤的态度将對方咕噜反駁的話給吓回去了,“那時候我們都很年輕,特别是我,雖然被稱為艾歐澤亞的英雄,其實也隻是因為我有超越之力,打敗了蠻神和蓋烏斯的究極神兵而已。本質上,我還是那個喜歡追求刺激的冒險者。”
“想必你早已有所耳聞,冒險者的生活其實是很混亂又沒有保障的,和我同期成為冒險者的幾支小隊,早已死傷慘重,活下來的廖廖無幾。”
似乎是難得聽到大英雄的冒險口述,小醉貓乖巧的靠在床壁上,專注的看過來。
“剛開始的時候,其實我是個和你一樣的弓箭手,但是我很快發現,負責吸引仇恨的那些人在面對群湧而來的敵人時,總是會不自覺畏懼,經常有漏網之魚追着治療和我們跑。我想了想,便去斧術師行會學習了防護技能,畢竟從我決定成為冒險者開始就不怕死,頂在所有人前面剛剛好。”
“芝諾斯有一點其實說對了,我和他算是同類。我常常沉迷在遊走于敵群中的快樂。每看穿一次敵人的攻擊動向,每預測到敵人的進攻,或者同時躲開幾個方向的不同攻擊都能帶給我興奮至極的刺激。但是瘋狂過後是有代價的,總會有攻擊打破防護的盔甲,在我身上留下傷口,而受傷是會痛的。”
“為了緩解疼痛,冒險者們有了一條心照不宣的潛規則。他們在酒館,在旅店,在各種各樣不見光的角落,隻要有看對眼的冒險者,就會暫時忘掉一切縱情發洩,天亮之後又默契離開,不會深交。這種放濫的行為一直充斥着我的冒險生活,我們一起調查水晶塔的時候,每當我離你太近時,你總是會不自覺皺眉就是這樣原因吧,畢竟聽說貓魅的嗅覺特别靈敏。”
被說中了心事,貓貓不由得塌下耳朵,連纏在心上人手上的尾巴都不由自主的松開了,焦躁的在床鋪上洩憤似的拍打,“但是,但是你是那麼厲害的大英雄,就算,就算私生活……我沒有介意,我絕對沒有介意……”
不介意是不可能的,從小到大就崇拜那些傳說中的英雄故事,好不容易見到一個真正的英雄,還有機會觀察陪伴一起冒險,他心中的激動可想而知。
但是英雄哪裡都好,就是總帶着一身洗不盡的複數雄性氣味,老是刺激着他身為貓魅的本能——想要驅趕覆蓋其他雄性氣息,隻留下自己的标記。
這大概是他總是不自覺皺眉的原因吧,發現了這一點之後,英雄便體貼的保持了禮貌的距離,不得已靠近時也會選擇下風口。
他偷偷在酒館買了些關于大英雄的風流豔史,不乏有誇大其詞的描寫,粗魯不堪的言辭常常讓偷偷躲起來看的時候面紅耳赤,然後造訪于夜晚的夢境。
可惜大英雄似乎對他沒有興趣,明明他長得也不差啊,不管在薩雷安還是他們貓魅的氏族裡都是很受歡迎的潛力股,不知為什麼,他連與大英雄風流一度的資格都沒有,這就很讓人喪氣了。
就連那唯一的一次親近,也是他決心進入水晶塔沉睡最後的放縱,可惜還是不了了之,這也導緻了他在水晶塔被光之戰士喚醒時,迷糊中各種尴尬混亂不自覺推開他的原因。
大概是因為這個行為,大英雄之後便一直和他保持了安全距離,再也沒有靠近過。他在懊惱之餘,鴕鳥般享受着作為大英雄同伴的待遇,時間一長,反而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
為了轉移注意力,小醉貓問出了很在意的問題,“呃,既然是為了緩解疼痛,你們為什麼不去買止疼的煉金藥?”
“因為窮。”
醉得暈乎乎的小貓顯然沒料到是這個答案,一臉茫然的抖了抖貓耳,整個人傻乎乎的,惹得阿光不由自主笑起來。
“當時正值第七靈災重建的關鍵時刻,原本的阿拉米格難民就已經不少了,又加上了靈災的難民,除了閉關鎖國的伊修加德,艾歐澤亞的三大城邦又都飽受蠻神内亂和帝國侵略的壓力。所以那時候,交給冒險者的要麼是沒什麼錢的打雜工作,浪費時間之餘連頓好飯都吃不上,要麼就是國防聯軍發布的危險任務,死傷慘重,得來的金币又要購買更好的裝備武器和藥品,剩餘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