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是瘋了!”塗月溪猛地轉身,“他們會把你送去紅香院!”
“紅香院不是我的歸宿,你不懂!”她臉上現出讓人難以琢磨的喜悅,“你走吧,明天再來!”
“明天?你什麼意思?”
“你來做我付露娘這輩子唯一的徒弟。”她行為乖張,像個被囚禁許久的人重見天日般将半個身子探在亭外,在夜空下揚起臉,同先前判若兩人。
“為什麼?你……怎麼突然……?”
“小姑娘,你問得太多了,”她歪過臉,一半紅暈一半陰影,“我們彼此間沒什麼不同,我們太相像了,孤注一擲,你也懂吧?還有,沒拿到頭魁前,不要告訴别人,萬一你輸了,會丢我臉的。”
回去的路上,塗月溪怎麼想也想不明白付露娘的孤注一擲是為了什麼,而她肚子裡的孩子又會是誰的呢?那個自她攏妝之夜後一直養着她的人?收她為徒就意味着她不再懼怕被人替代的威脅,前路未蔔,也許她如願以償的那天會成為第二個付露娘,但她沒有退路。
馬車剛到伶樂府,門上就匆忙跑來一小厮,扶她下了車,說移幻師都在那兒等大半天了,李掌事急得團團轉,就差讓人去付露娘那兒把她拖回來了,塗月溪這才想起蕭遙今天要來的。
從不敢貪杯的蕭遙此時已喝得微醉,塗月溪推門進來都沒注意到,等她走到他身邊叫他一聲,他才擡起頭,見等的人來了,紅撲撲的臉上粲然一笑。
塗月溪湊過去嗅了嗅,一身的酒氣,現出嫌棄的表情,低聲埋怨了幾句。蕭遙一臉無辜,說要見我的是你,把我晾一邊兒的也是你,你要我怎樣?他站起身,企圖用身高的優勢給自己争取點傲氣,卻覺得房子晃了晃,他撐住酒力站穩,高聲喊:“我今晚留宿伶樂府,扶我!”他一把拉過塗月溪到他臂彎,“扶我回屋。”其他人見勢各自退去。塗月溪嘴裡嘟囔着喝成這個鬼樣子,沒跟他計較,一路你抱怨一句我抱怨一句,沒幾步至他屋前。
“你進來!”蕭遙拉着她不讓她走。
“你這個模樣,我不敢進!”她盯着他猴兒屁股一樣的臉。
“我能吃了你!”
塗月溪瞟他一眼,不作聲轉過身不理他。
“你問我,你要問什麼,我都告訴你!”蕭遙跟着轉過去攔在她身前。
“你喝多了,明天再說。”
“那我問你,”蕭遙抿抿嘴,“你去付露娘那兒幹嘛?你還真要一心一意留在這裡?”
“對!”塗月溪氣,氣他一直都不在,氣他剛見面就對她發火,氣他不懂她,“我咽不下這口氣,我要對付害我爹、害我姥姥的人!”
“你一個弱女子,你對付得了誰!”蕭遙壓住火氣,攬着她肩膀,“你在這兒忍一陣子,我會救你出去,你要對付的人,我來想辦法……”
塗月溪推開他,“你沒有辦法,你有辦法的話不是這個樣子……”她啪嗒啪嗒委屈地掉了兩行淚,又左手一把右手一把将它們迅速抹幹。
蕭遙心軟了,無所适從地擡起臂彎,又放了下去。事到如今,他不能再瞞着她,便将塗千裡被離族抓走前去見他師父的事告訴了她:遺子的秘密,塗千裡告訴過司上青,從司上青那偷來的幻羽甲,他交給了他師父,還有塗千裡信中提到的關于古、司二人謀反之事,他也作為提醒告訴了她。但噬心針的事他隻字未提,以他對她的了解,她若知道更會鐵了心報仇,他不能讓她去冒這個險。
他說:“我明白,是司上青害你落魄至此,你恨他,如今我回來了,我不會讓任何人再欺負你,對付他有我,我一定找出他圖謀不軌的證據!”
“找到證據就能治他死罪?”
蕭遙用力點點頭,說:“隻不過此事複雜,尚需從長計議。”
塗月溪低着頭若有所思,她想到,若是證據真有那麼容易找到,她父親也不會一次次用自己的方式去與他對決,喃喃道:“證據要找,但我有我的計劃,不能坐以待斃。”
“你什麼計劃?”蕭遙有種不詳的預感。
“付露娘答應悄悄收我為徒,如果我得了頭魁,或許有機會向皇族請三願,那對付司上青也更有把握些。”
一席話讓蕭遙心頭的陰影成了他現實中的恐懼,“那你要是得不了頭魁呢?”
“那我也要和他魚死網破。”塗月溪語氣堅定。
蕭遙勸阻再三,然她還是不聽,認定了一條路執意要走下去。
當晚,蕭遙夜不能寐,唯一的辦法就是趕在她動手之前殺了司上青。
回到湖心島後,一個夜深露重的夜晚,他踏過荷葉漂浮在四溟湖湖心,一層層霧氣從他的周身漸次泛起,升騰,而後凝聚到無盡長空中一片雲團之中。
氣霧術将帶着他的消息漂洋過海找到遠在北面某處的荼葉,它會在六月的某一天在他靜坐或路過的院落中化作冰雹從他周身砸下來,他留給他的那一點點帶有他氣息的靈力會讓他看到他帶給北魅族的消息——司上青已去南燭國,可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