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風和日暄,夏山如碧。
這一招調虎離山不僅給秦祉制造了離開都邑的機會,也給了她一介可乘之機,阮義的糧倉也跟着燒起了一把大火,那叫一聲東擊西,一時府内亂作一團,等屠玉緩過神來的時候,出宮也隻來得及命人救那糧倉罷了。
都邑城南邊百裡是一片朱桃林,外接天桂山。黑馬昂首挺立于山坡,郁郁蔥蔥之間,秦祉玄色錦袍、手提長劍,踏馬俯視這繁華亂世。
“……這隻是個開始。”
隻靜默了一炷香的時辰,她忽地揚起馬鞭,風馳電掣般朝着遠處飛馳而去,身後塵土飛揚,逐漸迷失方向。
----
茶肆外隐隐有着交談,伴随着紛雜地腳步聲,秦祉微微偏頭:“他們這是去做什麼的?”
“害,客官有所不知,咱們這端壽有一家著名的百戲坊,近來就在前面兩條街上搭了個戲台,各種角抵戲都有,熱鬧的很啊!”
秦祉聞後眼前一亮:“去看看?”
不等面前二人回話,她果斷的起了身,趕上街巷那群百姓一起湊那熱鬧去。
淩雲不必說,本就是個孩子,這等場面再喜歡不過,可秦祉正值桃李年華,也隻有此等休閑的功夫才能享受片刻歡愉。
這百戲坊聲勢壯大,百姓也越聚越多,一擁而至,戲台一側樂師坐于席間,鸾歌鳳吹、鼓樂齊鳴,面前飛劍舞輪、都盧尋橦應接不暇,一人手扶長竿,竿上“丁”字橫木,木上和竿頂倒挂三人,以腹而旋,看着十分驚險,引得台下掌聲尖叫不斷。
“哇!太牛了吧!”
又是一道飛天而去的身影,順着旁側二樓欄杆幾步穿到對側,再度翻身而下,其下自有一人手持長矛穩穩接住對方,大臂線條流暢自然,旋即用力一掃,二人順勢對打,一招一式相當出色,瞬間引得百姓騷動,大批人馬又朝着反方向擁擠看去。
“漂亮!”
“太精彩了!再來一次!”
“這人......”秦祉微微眯起眸,此人武功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似有特意收斂的迹象,她直覺不妙,當機立斷道,“崔颉妙,帶淩雲馬上...”
“殿下?”見秦祉微微征神,崔颉妙開口道。
秦祉面色陰沉下來,目光緩緩掃過人群,聲音中依稀可辯壓着火氣:“淩雲呢?”
崔颉妙當即回身,這人分明剛剛還跟在身側,不過眨眼之間而已……
她意識到不對勁了,這百戲是個幌子!
“淩雲不見了,閣主。”崔颉妙呼吸微微有了起伏,這是端壽,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那孩子左不過十餘歲,長相出衆卻沒有自保的能力,一旦陷入危險後果不堪設想。
“即刻回府,帶人給本王把這裡圍起來,一個人都不準放!”
----
楚湛正在書房看着公文,被外面一衆雜音擾亂了思緒。
“出什麼事了?”
“回殿下,是晉赭王那邊,聽說他今日去街巷遊逛,身邊隻随行了兩個女官,其中一個……不小心走失了。”
楚湛聽後神色放松下來,說:“不過是走失罷了,許是人太多沖散了呢,何故鬧成這樣,派幾個人出去找找就是了。”
侍從躊躇片刻,上前低聲說:“聽聞是看百戲的時候走失的。”
楚湛微微一愣:“百戲坊?”
他忍不住閉眼吸了口氣:“這晉赭王去那湊什麼熱鬧,那地方人多雜亂的,丢了人可怎麼找的過來啊。”
“算了算了,帶我去見他,我親自同他說。”
“你帶一百人将百戲坊圍起來,任何人都不準放過,其餘人以此地為中心,向四周逐一排查,勢必在太陽下山之前,掘地三尺也給本王将人找出來!”秦祉冷聲吩咐道。
“是!”隻見司昀一改往日的不正經,低聲問道:“人是什麼時候不見的?”
“不到一柱香前。”秦祉說。
“晉赭王!”楚湛單手提起長袍下擺,姗姗來遲,“聽聞你的侍女失蹤了,眼下可有消息嘛嗎?”
“在我端壽的地盤出現這種事情,我是不會坐視不管的,你那可缺人手,我現在即刻命人跟你一同搜尋!”
“有勞端壽王擔待。”秦祉微微颔首,道,“所有人,出發。”
楚湛抱着暖手爐,目送秦祉身影從王府離去,那雙明亮的杏眼頓時一暗:“丢失的侍女是什麼人,可查清楚了?”
“回殿下,聽聞是晉赭王在蘭幹長吏徐生手下救出的小孩兒,不過十歲出頭的孤兒,沒什麼背景。”
楚湛牽了牽嘴角:“孤兒?”
“是。”
“可讓人帶進去了?若是還沒就找個沒人注意的地方把人放了。”
“殿下,怕是來不及,已經帶進去了......”
楚湛緊了緊暖爐,看似純良的淺笑一下,露出嘴角的一顆梨渦:“這可真是......”
“那就叫人暗中處理幹淨。”聲音一如既往的透亮,但埋藏于話語之間的,是草菅人命的漠視。
----
百戲未停,台下百姓來往絡繹不絕,卻忽而聽見馬蹄落地的聲音,自遠處傳來,緻使大地撼動,百名騎兵手持刀劍,面色肅殺,片刻之間将街巷圍堵,令人聞風喪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