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禮最近有些古怪。
怪在何處呢?
大概就是:
朕早上一睜眼,看到的第一個人是江禮,他早已為朕備好了早膳。
朕下朝回到漱潇殿,看到的第一個人是江禮,他已經為朕磨好墨,等着朕批改奏折,甚至還在朕看得頭暈眼花的時候主動幫朕按摩。
朕去練武場,他也早早地換好馬服,陪朕一起。
朕去禦花園,江禮亦步亦趨,手中拿着披風,提醒朕莫要着涼。
朕想吃點心,江禮早早地備好,又在朕還未開口時及時拿了出來。
有時朕回來得晚了,漱潇殿必定燈火通明,回去的路上必有一人提燈駐足,待朕歸來。
真的很貼心……個屁。
朕跟看鬼似的看着等在路邊的江禮,他手中拿着披風,看到朕的身影便快步上前,将披風細細給朕系好,嗓音溫和道:“殿下今日回來得有些晚,仔細着涼。”
朕覺得朕就像那整日裡早出晚歸不務正業的丈夫,而江禮就是那獨守空房默默付出的妻子。
可是……
朕一言難盡地看着他。
現在可是夏天!!
在江禮不正常的第二日,朕便把蕭菁菁拽進了漱潇殿。
專業的事還是得請專業的人來分析。
在簡單地講叙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蕭菁菁睜大眼睛,大叫道:“他親你了?”
“沒有沒有!”
朕連忙擺手,示意她小聲點:“那是個意外!”
你重點是不是抓錯了??
蕭菁菁唇邊的嘴角根本壓不下去:“這有什麼難的,阿錦你直接跟他攤牌不就行了。”
朕大驚:“攤什麼牌?朕可是女子!這江禮萬一真的喜歡男的,對朕避之不及可怎麼辦?”
朕被江禮陰魂不散地跟了幾日,終于忍不住了。
可每每朕要開口時,江禮便用他那雙似泉水的眸子靜靜地看着朕,也不說話,像是在無聲地控訴朕是個負心漢。
朕:……
真是美色誤人。
不過朕也沒郁卒多久,因為西蠻的人到了。正逢端午節,朕便命禮部在宮内設宴,一同過節。
因為過節,朕特地免了早朝,在被窩裡睡了個回籠覺。
待朕被流螢叫醒之時,發現江禮已經來了。
朕懶腰剛伸一半,便被吓了回去,警惕道:“你來做什麼?”
江禮默不作聲,從袖中翻出一物。
朕定晴一看,是根五彩繩。
江禮不容朕拒絕,拉過朕的手腕便要給朕戴上。
朕别無他法,隻能任由他一邊幫朕系好,一邊道:“待到第一場雨落,殿下要把它剪下扔掉,可保平安。”
朕摸了摸鼻子,不知要說些什麼,隻能點頭。
端午節的宴會設在臨江園,禮部在争求朕的意見後還專門請了龍舟來表演。
西蠻來的使節安置在了使館,朕到臨江園的時候他們已經在宴會上了。
這次過節,朕不僅請了一些大臣,還将顧朝雪他們幾人叫了過來。
步妍在朕身邊,一眼就看到宴會中她那裝扮得人模狗樣的弟弟,對朕悄聲道:“陛下,步宇那厮可能是專門過來挑釁的,他腦子不行,陛下莫要與他計較。”
說完,十分嫌棄地将頭轉向一邊。
朕有些猶疑,雖說朕幼時見過步宇,确實腦子有點兒不好使,但一個人經曆了這麼多年,不可能不會變吧?
入宴之後,雙方先是客套一番。
步宇穿着西蠻特有的皮衣,束着大漠兒女常束的高馬尾,額間配帶着象征王室身份的額飾。
他見是對朕行了一禮,确實有模有樣:“聽聞貴國新帝登基,父王特遣本王前來慶賀。”
說着,他身子往旁邊讓了讓,又道:“這是我西蠻特意奉上的禮物,還請陛下笑納。”
語畢,從園外走來兩人,一前一後挑着一個網兜,他們将肩上的扁擔放下,衆人望去,見是一個一個圓滾滾的,像西瓜一樣的東西。
一時間,園内出現了片刻的沉默。
誰家好人送禮送瓜啊?!
而步宇卻絲毫沒覺得不妥,道:“這是我們西蠻的特産——哈密瓜,本王猜陛下定沒吃過,特帶來給陛下嘗鮮。”
說完,挑釁一般,朝朕虛虛行了個禮。
朕正待說什麼,有人卻搶先一步開口。
隻見步妍臉色黑得像鍋底:“父王沒教過你規矩?你就是這樣來出使的?”
步宇聞聲望去,隻見自己的王姐正對自己怒目而視。
步宇先是瑟縮,又意識到什麼,立馬反唇相譏道:“王姐便說,這哈密瓜是不是我們西蠻的特産?王弟此舉有何不妥?”
眼看着步妍那句‘沒用的廢物’就要脫口而出了,朕連忙出聲打斷:“多謝北疆王好意,來人,将王子帶來的禮品拿下去,妥善看管。”
步宇見狀,頗為倨傲地落座。
朕有些無語,不想跟傻子計較,于是便吩咐開宴。
宴會上酒過三巡,氣氛便開始熱鬧起來。
衆人吃飽喝足,外面的龍舟也準備就緒,朕移駕至園外,在岸上觀看龍舟比賽。
十幾隻龍舟上的壯漢打着赤膊,一人坐在船頭擊鼓,餘下的人拿着船槳坐在船内蓄勢待發。
隻聽一聲令下,幾十隻船槳同時撥動,拍打着水面,壯漢頭上帶着布巾,将号子喊得震天響,敲鼓的人肌肉繃緊,擊打着鼓皮上的水花,一時間,整個湖面聲勢浩大,氣勢如虹。
十幾隻龍頭雕刻得栩栩如生,遊走在湖面像是真龍潛水一般,日頭正好,照得水面波光粼粼,也為一條條龍舟鍍上一層金光。
衆人被這氣氛帶動得興緻高漲,連連叫好。
然而,卻有一道極為不和諧的聲音插了進來。
用腳趾頭想想就知道是誰。
步宇嗤道:“看這龍舟有何意思,左右還不如我們西蠻的賽馬,我們此番遠道而來為慶新帝登基,陛下便請我們看這麼無聊的東西嗎?”
這話說得可謂是極不禮貌,朕的嘴角立馬便抽了幾下。
在他不遠處的步妍聽了立馬就要作勢起身,教訓她這愚蠢的弟弟,被一旁的蕭菁菁按住了。
步宇似乎仗着他此次帶來的人多,絲毫不懼他這個親姐姐。
朕将這一切盡收眼底,對步宇皮笑肉不笑道:“哦?那北疆王想看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