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客自然要來清理門戶。
長姐如母,她今日就要好好教訓這白日宣淫的畜生!
“謝景禮!在我還願意好言相勸的時候,速速滾出來!”翠林從未見過小姐如此冷若冰霜的面孔,看來今日小謝公子是躲不過這劫了,她在心底默默為其默哀。
随即翠林将房中侍女奴仆盡數清退。
謝景文房内四面福扇悉數打開,中央正放着一方紅木八仙桌,兩旁如意雕花的扶手大椅依次排列。堂上謝景文冷面正坐,手上拿着謝家訓尺。
堂下兩人衣衫不整,發髻淩亂,眼中還有一絲意猶未盡。
“混賬!你還有臉坐椅子上?”
謝景禮悻悻地走到胞姐前,熟練跪下。
“今日府中還有客人來訪,你卻做出這樣龌龊的事,讓人贻笑大方!”
說罷,謝景文手中的戒尺重重地落在謝景禮背上,疼得他呲牙咧嘴:“姐,你輕些,我是你親弟!”
“你呀你,如今幾歲了,事理都不知道,還知道疼!”
謝景禮縱使被打了,還是嬉皮笑臉,裝作羞赧道:“奴今年不大不小,正值二八年華。”
謝景文恨鐵不成鋼地看着他。她這個弟弟從小便被放養,頑劣不堪,用父親的話來說“女兒家應該多讀書以求亂世自保,混小子便由他去,不顯山露水了此一生,也實屬幸事一樁”。
若是他做出這樣的混賬事便隻管教訓一頓,可是真正令人頭疼的是眼前妖娆多姿、肩頭半露的女人。
她無奈扶額:“麗華,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
麗華眼中含淚,不停叩頭,額頭已撞得青紫一片,謝景禮蹙眉看着,也不多加阻攔。
“麗華百口莫辯!臣女本是罪臣之後,後又被聖上下旨充為軍妓,幸得小姐所救逃出牢籠。此等恩情,奴自知無以為報!隻是今日實在是情難自禁,做出如此出格之事,奴但憑小姐處置!”
她倒是把所有事都攬在自己身上了。
隻是一個巴掌拍不響,自己胞弟也不是傻子。
看着謝景禮狡黠的眼神,謝景文明了,胞弟這麼多年寸草不沾如今能被捉奸在床,想必這其中也有他自己的手筆。
“夠了,謝家容不得這樣腌臜之事辱沒門楣……”
“長姐!”謝景禮聽聞,跪不住了。
“我教訓自己奴婢,有你什麼事!滾出去!”謝景禮雖然想辯駁幾句,但在親姐面前也不敢放肆,氣沖沖地出去了。
房中歸于一片沉寂。
“麗華,當年我從軍中将你護下,是念在你對我有救命之恩,也是看到你眼中尚有不甘隐忍之意。如今我給了你一片自由天地,你卻想要轉而踏入另一間牢籠。究竟是你糊塗,還是我看錯你了?”
謝景文看着麗華擡起的姣好面龐,雖有憐惜之意,但仍任她就此跪着清醒清醒。
“奴斷不敢生出攀附之意!”麗華眼眸中閃動着淚光,面頰豔若桃花:“隻是,奴自知才疏學淺不能為小姐排憂解難,若是就此留在府中隻怕會成為小姐的累贅。倒不如跟着小公子,哪怕為奴為婢,當牛做馬,隻要能留在謝家,留在小姐身邊,奴都願意!”
她此番話情真意切,不多加揣度,倒真令人信服。隻是軍營裡出來的有多少是胸無城府之輩?都不過是夾着尾巴當狐狸。
但謝景文也能理解她的處境,初來會稽,孤立無援,背靠大樹好乘涼。
“起來吧,既然是你心甘情願,我怎會拒絕?”謝景文眉目頓生神采,狀似溫柔般俯下身子,輕輕提拉起她垂下的衣領,輕啟雙唇:“我倒是有個方法,可以讓你永遠留在謝家,留在我身邊。就是不知你願還是不願了。”
麗華心中早有謀劃,聽小姐這麼說,她便知計謀得逞。她裝作騎虎難下的模樣,忍着哆嗦說:“但憑小姐差遣。”
“公子!公子!怎麼走得這樣急,你等等我呀!”長安剛小解歸來便看到他家謝大公子從房中出來,面色漲紅,步履匆匆。
謝景禮頭也不回:“備好我的換洗衣物,本公子在涼殿等你!”
謝家家宅,古色古香,講求質樸,全府唯一一處極盡奢華就是府中竹林深處的這間清涼殿。
殿内,中有圓形泉池,天然制冷的紅木冰鑒在水池東南西北四面各有一個,透露着陣陣涼意。謝景禮将全身淹沒在池水中,仰起頭來,水珠如注滾落。終于消退全身的欲念,他眼睛微眯,早就料到麗華主動,卻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早。
“公子,您的衣服。”長安小跑至池邊,壓低聲音說道。
家中本就為了赈災縮減開支,如此奢侈的行為謝景禮也隻能背着父親和長姐,否則免不了一頓臭罵怒打,故而久而久之身邊小厮自然也不敢張揚。
謝景禮換上衣服,長安為其束玉帶。
“長姐如何了?盛夏酷暑,她近來身子骨愈發不爽利了。你去把我前些天求的神符挂上,今晚我再為她抄幾篇經文。”
長安一臉不解,自家公子總是看上去玩世不恭,對世事都滿不在乎的模樣,卻偏偏甘願為體弱的長姐抄寫經文、跪拜神佛,就差出家這一步了。
會稽郡中,誰能想到堂堂世家公子的房間裡竟熏上了禅香,正對門就擺着一張紫檀桌案,上面堆滿了經書,後方屏風後的靈芝紋檀木桌上還供奉着一座小小的佛龛,在外吃喝玩樂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樣,在家卻整日裡吃齋念佛,活像個老婦人。
“小公子,既然您如此關心小姐,為何還頻頻惹她生氣?”
謝景禮聞言,重重地在長安頭上扣了一下:“多嘴!”
“嘶疼,公子我實話實說呀。”
“你懂什麼?天塌下來有長姐替我撐着,本公子我才能一生無虞,長姐當然得好好活着。再說了,她平日裡總悶在家裡,偶爾動氣就當舒展舒展筋骨了,有何不好?”
長安無奈地看着春風得意的謝小公子,暗暗想着:不好,當然不好!小姐有這樣的胞弟簡直倒了血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