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文拍拍她的手安撫道:“放心好了,曹家胃口太大,也得當心吃噎着了。遲早讓他将這不該拿的全都吐出來。”
曹家老太爺喜歡嬌養些花草樹木,所以這庭院中不僅有花草的清新,還和着叽叽喳喳的鳥啼聲。
“每個桌案上擺好注碗一副,盤盞一副,果菜碟各五片,水菜碗三隻。兄長不食葷腥,嫂嫂吃不慣甜食。都記牢了嗎?菜肴都仔細些,不要擺放錯了。”
一番安排,清脆利落。謝景文聞聲看去,打量着那人。
曹郡守之妹曹芷伶今日梳了個雙螺髻,一頭黑發分為兩股垂挂在兩側,宛若雙螺,發髻上插着一朵月牙形珠花,身着墨綠翠荷繡着長枝花卉的薄鍛紗衫,别無妝飾,隻在腕子上懸了對滿綠無雜色的翡翠镯子。她将寬袖挽起,指揮着家中奴仆準備宴席。
幾個在會稽郡中道得上名姓的小姐想必是她的閨中密友,在一旁幫不上什麼忙,搖着團扇,百無聊賴。
一個身着淺粉色薄紗裙的女子嬌憨地笑着,她伸手指着庭中的海棠說:“按時節來說,會稽海棠花早就敗了,也就隻有芷伶家裡能看到開得如此豔麗的梨花海棠!”
“是呀是呀,曹姐姐家裡的東西樣樣都是極好的!不僅這梨花海棠長得繁茂,布帛絲綢、胭脂水粉用的也是江南頂好的。我可是羨慕極了芷伶你能有郡守大人這樣手眼通天又疼愛妹妹的好哥哥!”
旁邊的姑娘紛紛附和着,曹大人儀表堂堂,掌會稽一郡軍權财政。家中雖有妻兒,但并無妾室通房,抛開年紀稍長些這點不說,倒也算得上是江南女子心中的如意郎君。
今日名義上是曹芷伶的千金壽,但私下各家父母都交代了,讓她們趁機相看着這會稽郡中的兒郎,所以今個各個花枝招展得同海棠一般豔麗。
曹芷伶心裡明白,這幾個好姐妹不過是借着誇自己的名義恭維曹家、攀交哥哥,便隻是敷衍地一笑而過,繼而接着忙活宴席之事。
也不知是誰話鋒一轉提到了會稽謝家,而後這話就變了味。
“想來在會稽能與曹家并肩的也隻有謝家了。不過謝家雖然祖上在上京城混出了頭來,但新皇登基,他們家還不是被遣返到了會稽老家,憑什麼她謝景文整日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做派?”
“就是,她那不拿正眼瞧人、滿嘴獠牙的樣子,真真是叫人作嘔!”
這些話全落在謝景文耳朵裡,她不由嘴角抽動,趕忙拿帕子遮掩着,生怕真如她們所說露出獠牙咬死她們。
這幾人她從未見過,更無瓜葛,怎麼就變成她對幾個小姑娘高高在上、愛搭不理了?謠言真是可怕。
曹芷伶遠遠瞧見三人在海棠花下定定地站着。
中間一人穿着一身白色素緞長裙搭配墨綠色薄衫,眸子裡晃蕩春風,在開得正豔的海棠花映襯下倒顯得玉瑩脫塵。後頭跟着的兩位侍女模樣的女子,長相亦是不俗。左側那位雖有意遮掩但藏不出眼中的嬌媚之色。右側那位雖是侍女打扮,但一襲錦衣,氣質不凡,比之旁人家的小姐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在腦中思索許久也想不出會稽還有這号人物。細細一想,這可不就是謝家長女謝景文嘛!說曹操,曹操就到。她趕忙眼神示意嚼舌根的幾人閉嘴,自己則迎了上去。
“這位可是景文妹妹?方容妹妹前幾日還同我說,要多謝你幫她尋回了兄長遺贈的古琴呢,我想着今日你來我也要盡盡地主之誼讓你玩得盡興!”她湊上前去輕聲說,“妹妹可千萬不要把她們剛才的糊塗話放在心裡去,都是些姑娘家的小心思罷了。”
謝景文本就沒往心裡去,不過還是不禁腹诽,這曹家的人在替别人寬容大度一事上倒是如出一轍,表現出了一家人的風範。
謝景文面帶無辜,眨巴着眼睛說:“曹姐姐,這樣的話景文聽得多了便習慣了,我不礙事的。”
她扶了扶耳邊的珠钗,故作神色落寞,惹人憐惜的模樣,“我聽聞曹府宴席每次開席前都有燕射投壺、行酒令的遊戲助興,赢的人拿賞賜,輸的人罰酒。妹妹久在家中不是跟嬷嬷學女紅就是學茶藝,煩悶無趣得很,早就想見識一下了。”
“這有何難!”曹芷伶聽她要求如此簡單,便一口應下,并沒注意到她的乖妹妹嘴角那抹若有似無得逞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