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周大文迎着風雪再回來時,隻見到自己媳婦冰冷的屍體和一旁血糊糊的女兒,在床單上,還有周家媳婦用盡力氣沾血給寫下的孩子名字。
“周雪生。”
時光荏苒,當三個冬夏交替後,周雪生已經生的圓嘟嘟的模樣。她爹對她很好,将吃的穿的都緊着她。
可惜,今日她已經很久沒見着她爹了,昨日她爹出去打獵,後面卻是被人擡回來的,再然後家裡就來了很多人。
有她素未蒙面的大伯與伯母,還有村裡的村民,他們都穿着素稿,在她家堂屋坐滿了。
“雪生啊,你真是命苦,從小就沒了娘,今兒你爹也.....”大伯歎了一口氣道。
小雪生一臉茫然:“大伯,我爹怎麼了?”
大伯母不悅道:“這孩子就是個克星,生下來就克死她娘,現在她爹也被她給克死了,以後我們還得養着,指不定把我們家誰給克着。”
“你說話别這麼難聽,她還是個孩子。”
“難聽怎麼了,這就是事實,以後要我養,我可不能慣着,都給我離她遠點!”
村裡一婦人聽到這話,又附和了幾句:“說起來這娃的命格是不好,爹娘都沒得早不說,她生了三年,咱們村裡就旱了三年。還有,周家夫妻兩個都是老實巴交的人,生的粗長得醜,哪像這女娃,眉眼清秀唇紅齒白,活脫脫一個美人胚子。我可聽說這種是狐狸精轉世,要吸身邊的人的氣運才能活呢。”
“别瞎說,越來越玄乎了。”又一村裡人道。
“咋就玄乎了。前一陣風雲驟變,天降雷霆,我聽我那在外修行的遠房親戚說,那是妖魔在跟仙人鬥法呢,這一鬥,你想得死上多少人?弄不好這不定這丫頭就是哪個死了的妖啊魔啊的轉世,上輩子得罪仙人,這輩子克父克母克親。周家的說的沒錯,離她遠遠的,别被她克到了。”
這種言論一出,村民中頓時議論紛紛,嘈雜一片。
他們都是普通百姓,得天界和皇權庇佑,與妖魔鬼怪互不幹涉,平日裡踏實活自己的日子。但即便如此,仍有些妖魔鬼仗着自己的靈力欺淩百姓,朝廷不得不派出術士修行者鎮壓,因此他們對這些東西也是又怕又憎。
都說人死後入輪回之道,這些妖魔鬼怪自也是要輪回的,雖說一經奈何,往事盡消,但上一輩子造孽太多,這輩子自不會有啥好命格,弄不好還要傷及周圍的人。
所以村民們你一言我一語,叽叽喳喳地議論一番後,都覺得周雪生命不好,這種命大多也是咎由自取,不該幹涉。
周雪生眨巴着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就這樣被村民們用嘴判了刑,她聽不大懂他們在說什麼,隻覺得不是什麼好話,所以害怕地抓住了大伯的衣擺。
“大伯......”周雪生用小肉手拽了拽周家大郎的衣裳,想着能有人給自己出頭,卻不想大伯在盯了她一會兒後,竟是直接用手把周學生的手推了下去。
周家大郎道:“不管怎麼說,這娃不能不管不顧,任憑她餓死了。不過大家夥說的也對,為了我一家和大夥的平安,倒是不便将她帶回去養,就安置在城東的廟裡,一來天官老爺能壓一壓她的命格,二來也不礙着大家夥。”
縱然大家夥嫌棄周雪生,但誰也沒确鑿的證據證明一切不好的事情都和周雪生有關,如此草草去害一個女娃的性命任誰也不敢,如此就是最好的解決方式。
周家二郎的後事罷了後,周雪生家的地和宅院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大伯手裡,懵懵懂懂的她尚不知什麼叫吃絕戶,就被提着扔到了城東的廟裡。
這間廟香火不旺,正堂供着一位手持銀白長劍,身披戰甲的天官老爺,周雪生不知是哪位仙君,隻畏縮在他碩大的石像下尋求一絲安全感。
冬日的夜又長又寒,破舊的窗戶時不時吹進帶着冰碴的寒風,周雪生小小的身軀裹在棉被中,吃着大伯母扔進來的冷窩頭勉強活命。
“爹...娘......我想你們。”周雪生在睡夢中打着冷顫,夜夜呓語着重複的内容。
她并不知為什麼要這樣活着,隻是依賴着本能去求生,她想時間過得快些,想要冬雪消融春天早早來臨,她想長大,想靠自己好好活下去.......
日子一久,周雪生從一個粉雕玉琢的娃娃變成了灰頭土臉的泥人。才三歲的她學會去拾柴取暖,也會用罐子放在火上煮一壺熱騰騰的水,還會偷偷把喂豬的米糠偷出來一些灌進麻袋做成個小枕頭。
她以為日子會這樣過下去,直到她長大。然而有一天大伯母來找她,将她帶了回去。
從前每次來送飯的大伯母都是色厲内荏的模樣,她看見大伯母總會害怕,但這次大伯母卻沒對她打罵,帶她回去後笑呵呵地給她煮了熱粥,還給她洗了澡,随後将她安置在暖和的炕頭上,往她手裡塞了個熱騰騰的紅薯。
周雪生兩手抓着紅薯,嘴巴用力吹氣,聽見外室大伯母和牙子正讨價還價着什麼。
大伯母急迫道:“五兩太少了,這丫頭長得這麼好,養大了五千也值得,她一個女娃能吃多少銀錢!”
“想多賣點錢,你就養大點,這麼小帶回去養不養的活都不知道。若養不活,五兩都是賠的。”人牙子不甘示弱,一個勁地壓價。
“話可不能這麼說,你們生意人哪有隻賺不賠、不擔一點風險的買賣?要不是我實在顧不住她,我便自己養了,養大了聘禮也能收上一大筆。何況,這丫頭命硬的很,怎麼都能活。總之,少了十五兩我是不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