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潘西黑粼粼的目光，赫敏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十分不妥，不由自主地抱緊了懷裡的書本，不自在地小聲解釋道：“我來這裡找書……不是故意要偷看的。”

潘西看着赫敏匆匆說完低下頭便要準備離開的動作，心中忽然一動，開口叫住了她：“格蘭傑小姐，你有興趣看一看嗎？”

她将手中的羽毛筆放下，側過身體，讓對方更好地看清她面前的東西。

赫敏咬着嘴唇遲疑了一下，好奇心終是在這個聰敏好學的姑娘心中占了上風。她上前一步，伸長脖子。“哦，天……我不明白我自己怎麼會沒想到……”她像是埋怨自己似的喃喃自語着，目不轉睛地仔細研究着面前的東西，整個身子都探了過來，“這都是你一個人完成的嗎？”

“是的，不過課餘時間十分有限。”潘西指了指紙上許多留白的地方，“校内無法使用勘測魔法，隻能一點點去探索，許多地方我還沒來得去查看。”

赫敏看着潘西手指劃過的幾個空點，其中一處就是三樓禁止入内的走廊。聯想到昨晚可怕的遭遇，她的臉色忍不住白了白。

潘西裝作沒有看到赫敏不自然的樣子，壓低聲音繼續說：“你知道人迹咒嗎？”

“那是什麼？”赫敏果然被吸引了注意。

“如果在地圖上使用這個咒語，那麼地圖繪制範圍内所有人的位置和行動軌迹都會以墨水點的形式顯示在地圖上，并且不受任何掩飾方法影響。”

赫敏棕色的眼睛驟然發亮。

“所以，你想——你想做這樣一張霍格沃茨的人迹地圖？”她一時興奮得難以自制地擡高了音調，不遠處的書架後方馬上傳來平斯夫人一聲警告的幹咳。

潘西偏頭掃視四周，再次确認了并沒有其他學生的身影，對着赫敏打了一個手勢，“我們出去說？”

除了天文課的時間之外，霍格沃茨裡沒有什麼人喜歡氣喘籲籲地去攀爬這座高聳的尖塔。

正午的太陽把裸露的磚石曬得暖洋洋的，常年盤旋在塔頂不曾停歇的強風此時也變得溫柔起來。

兩個女生坐在背風石牆的陰影裡，肩并肩湊在一起，仿佛在說着什麼親昵的悄悄話。但如果此時有任何一位學生經過便會驚訝地發現，這狀似密友的姑娘們胸前，竟繡着最水火不容的紅色和綠色。

在如饑似渴地掏空了潘西的所有繪圖相關的魔法知識後，赫敏在交談的間歇注意到身邊女生席地而坐也依舊優雅的姿勢，不自在地坐直了身子，終于意識到了什麼：“你怎麼會願意接受我的加入？我以為斯萊特林都不喜歡格蘭芬多。”

潘西看着面前喜歡揚着下巴的小姑娘，她無疑會給人留下bossy know-it-all（無所不知又高傲自大）的印象，甚至擁有輕易激怒他人的自信，但誰也不能無視她的聰慧和勤奮。

“或許，因為你是唯一一個敢在魔藥課上舉手的格蘭芬多學生。”潘西似笑非笑地回答。

“哦……這沒什麼大不了的。”赫敏感到臉頰有些發熱，“但斯内普教授從來沒叫過我回答問題。”她的聲音又沮喪下去。

“舉手說明你對自己的答案很有信心。”潘西勾着嘴角盯着她，慢悠悠的語調沒有太多起伏，“這意味着你很優秀。而我喜歡與聰明優秀的人合作。”

赫敏的臉更紅了，她嗫嚅着躲開潘西明亮的視線，似乎不太習慣接受來自同齡人的誇獎。她用手指下意識地摳着落在膝蓋上的袍子，過了幾秒才低聲說：“謝謝。我和你不一樣，幾個月前，我還不知道自己是一個巫師……嗯，我的意思是……”她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分院帽有沒有可能出錯？”

潘西聽到這裡微微擡高了眉頭。

不等潘西說些什麼，赫敏就語氣飄忽而快速地解釋起來：“我當然不是覺得自己不夠優秀，做不了一個合格的巫師。我隻是好奇，分院帽到底是如何挑選分配學生的呢？它是如何确保把每一個學生都分進适合自己的學院呢？我翻遍了圖書館裡所有的校史，沒有一本書能給出精準清晰的答案。分院帽隻是一頂注入了四位創辦者思想的魔法物品，所以我覺得，它有時候并不能做出全然正确的選擇……”

赫敏沒有說完剩下的話。

但潘西已經全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可從沒想過赫敏·格蘭傑也産生過這樣的自我懷疑。

“所以說，一個格蘭芬多跑到一個斯萊特林面前，抱怨着自己被分錯了學院——”潘西拖長音調，在腦海中迅速決定了自己應表現出的樣子，又忍不住抱着幾分作弄的心思，淡淡地譏笑道，“我很高興你有這樣的自覺。看來對于格蘭芬多的愚蠢，我們之間也達成了共識。”

赫敏長開嘴，驚訝又受傷地瞪大眼，仿佛不敢相信自己鼓起勇氣的坦誠會換來這樣的回應。

“我從不覺得格蘭芬多不好！”她繃着臉硬邦邦地丢出這句話，開始将剛才讨論時掏出的紙筆一股腦兒地塞進自己的書包裡，毫不客氣地反唇相譏，“謝謝你讓我知道分院帽的選擇是對的！而剛剛産生懷疑的我有多麼愚蠢！”

赫敏的臉這一次因為憤怒漲得通紅，一頭蓬松的長發更是要炸到天上去。潘西看到她這副氣呼呼的模樣，向後靠到了牆上，輕輕笑出了聲。

已經收拾好東西的赫敏猛地擡起頭，對她怒目而視。

“抱歉，我實在忍不住。”進入霍格沃茨之後，潘西很少能像現在這樣笑得如此開懷，又無所顧忌。她收起笑容，專注而耐心地看着赫敏，反問道：“難道隻有斯萊特林招收純血？格蘭芬多就不能野心勃勃？求知若渴隻能是拉文克勞的傳統？而勇氣就不會存于赫奇帕奇的心中？——你看，剛剛圖書館裡就我們兩個人，但我們誰都不是拉文克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