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後,全蓁無可例外遭到盤問。
全耀輝受到極大沖擊,胸腔起伏,“領證?你現在翅膀硬了是吧,這事我為什麼現在才知道?還有,這個男孩子是哪家的,你們怎麼認識的,談朋友多久了?”
全蓁懶得回,反正該知道的全耀輝遲早都會知道。
她默然從冰箱拿了瓶水,轉身回房。
全耀輝見她沒反應,又氣又無奈,半仰在沙發上深呼吸。
倪曼婷追到門前,做好人打圓場,“小蓁,你不要怪你爸爸着急上火,你們現在年輕人也是,不聲不響主意這麼大……真是太突然了。”
她有私心,三言兩語将全蓁這一舉動定性為主意大,沖動行事。
全蓁笑了笑,淡聲回,“突然嗎?我覺得還好。畢竟你們讓我跟孫骞接觸的時候,不也沒提前通知?”
倪曼婷沒料到她扯回孫骞,張了張嘴,說,“小蓁,你不能因為不想跟孫總接觸,就随便找個人回來應付我跟你爸爸是不是?結婚是你這輩子的大事,還是慎重為好。”
“你們也知道這是我的事?”全蓁故作驚訝狀。
倪曼婷連番被怼,下不來台,索性自暴自棄道,“算了小蓁,我說不過你,你們年輕人念過書,嘴皮子厲害,我比不上。”
倪曼婷總有這些小聰明,别人聊事情她講人情,人家講人情她扯輩分,總之你談天她答地,轉移話題有一手。
全蓁看破不說破,随手将門關上,隔絕聒噪聲響。
她這間房的上一任主人是母親舒蘭茵,那時候她跟全耀輝的關系已經很不好,兩人分居多時,幾乎不怎麼講話。
後來倪曼婷大肚子進門,家中需要收拾出一間新房給未出世的小生命,全蓁主動将自己房間貢獻出來,為的就是搬進這裡。
舒蘭茵有潔癖,全蓁想,她應該不願意自己住過的地方再住進外人。
全蓁暫且沒有多餘能力,隻能先為她做到這一步。
入夜,月光自窗隙灑落,照在書桌上。
全蓁翻來覆去睡不着,揿開床頭燈,從那桌子底下夾層取出一方小木盒。
那裡裝着舒蘭茵留給她的一塊玉佛。
男戴觀音女戴佛,上好玻璃種雕刻出的彌勒佛慈眉善目,天生悲憫。
全蓁将玉拿起,腕間銀镯好似共鳴般響了聲。
據舒蘭茵所言,這塊玉佛是他人所贈,但具體是誰,她并沒有來得及告訴全蓁。
上一次她鄭重将其拿出,還是在全蓁十三歲那年。
如今這麼多年過去,那時記憶早已消散,她隻隐約記得是随母親去見了什麼人,可不知是時間不湊巧,還是對方故意為之,她們從下午等到天黑,那人也未曾赴約。
舒蘭茵那時身體很差,近乎強弩之末,舟車勞頓後疲容很明顯,全蓁用弱小身軀同她相互支撐,隐約察覺一絲别離的痛楚。
小姑娘不大能藏事,趁母親去洗手間,躲在花叢後抹眼淚,正哭得傷心呢,一隻骨節分明手掌遞來一方幹淨手帕。
夜有些深,清幽晃蕩。
大概是跟今晚一樣黑黢,全蓁臉上挂着淚,看不清臉,隻聽到那手帕的主人同月光般冰冷無情的嗓音。
他說,“别哭了,很吵。”
-
第二天,全蓁照常去學校。
她沒有去圖書館,而是抱着書轉道去隔壁行政樓。
港城學院有不少勤工儉學項目,雖然報酬不多,但勝在清閑,很受學生歡迎。
全蓁這學期主要負責值班以及處理一些突發狀況。
但現在是期末周,基本不會有人過來,她樂得清閑,坐在辦公室内專心複習功課。
“咚咚咚——”
不知多久,門被不輕不重敲響三下,全蓁下意識回頭,“請問有什麼——”話說一半看清來人,她趕緊站起來,兩手垂在身側,畢恭畢敬道,“陳老師好。”
一間辦公室兩張座位,一張給學生,另一張給老師。
陳瑜大部分時候都不來,哪怕算上這一次,全蓁這學期見到她的次數也絕對不超過五次。
她不擅長跟陌生人打交道,肉眼可見有些局促。
倒是陳瑜很自來熟,看她兩眼笑笑,“傻站着做什麼,我就過來看看,你該幹嘛幹嘛去呀。”
全蓁這才坐下,繼續看書。
陳瑜看上去比全蓁大不了幾歲,說話做事甚至還沒她穩重,全蓁不過才翻幾頁書,她便兩手托腮喊住她,“哎,你叫全蓁是不是?”
全蓁放下書,點頭嗯一聲,“怎麼了,陳老師?”
陳瑜八卦,“有冇男朋友?”
全蓁面露猶豫,她跟梁世桢的關系早晚會結束,雖說不必刻意隐瞞,但以防以後分開解釋起來太麻煩,知道的人還是越少越好。
她搖搖頭,回,“沒有。”
陳瑜不疑有他,聽到她否定眼睛反而亮了亮,接着問,“想不想談戀愛?我給你介紹好不啦?”
全蓁抿抿唇,不知話題怎麼突然進行到這一步,她有點懵,“啊”了聲,“什麼?”
“男朋友呀。”陳瑜眨眼,開啟洗腦模式,“你現在這麼年輕,天天窩在這念書有什麼意思,青春可就這幾年,再不揮霍可就沒啦。”
陳瑜說完将手機遞過來,“你看,這我弟,是不是還挺帥,喜歡嗎,喜歡的話我幫你們牽線拉橋!”
據說感情分為兩派,一派信奉一見鐘情,而另一派則鐘意日久生情。
全蓁深覺萬事萬物皆處在變化之中,這兩派她都不想選,但如果一定要讓她二擇一,她還是覺得長久相伴後生出的情感更為細水長流。
她看眼手機屏幕,為難地撩了下頭發,努力措辭,“陳老師,我目前不太想談戀愛……”
陳瑜堅持不懈,問,“沒眼緣嗎?”
“不是,”全蓁無意識摩挲兩下手腕上戴着的銀镯,說,“我們專業課程難度比較高,談戀愛容易分心。”
全蓁本科畢業後計劃出國深造,如果想申好學校,績點履曆推薦信都很重要,她目前正在盡力保證前兩項,并不想出現一絲一毫意外。
陳瑜不知内裡緣由,隻當自己弟弟被婉拒,哀哀歎一聲,“算了,強扭的瓜不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