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瑤醒時,外頭天色昏黃,艙内隻有她一人。
頭暈心悸的症狀明顯緩解了不少,她緩緩起身,身上的披風挂在衣桁上,掉落的帏帽和她的包袱,都放在案桌上,那人的甲胄和皮甲卻不見了。
這數日的奔波本就疲乏,好在她這一覺睡得還算安穩,隻是,估摸着睡時出了汗,她覺得渾身粘膩得慌。
剛這樣想着,主艙門被推開了,餘子歸拎着幾壺熱水進來。
“猜你也是該醒了,船上沒有浴桶,沾濕了巾子先擦擦吧。”
“爺去哪了?”
餘子歸擡起狹長的眼,看了看她還算正常的面色,莫名笑了一聲。
“被你蹭得慌,怕你醒來會氣,到隔壁你那艙内去洩火了。”
童瑤瞪大了雙眼,不敢相信她聽到的,什麼叫她蹭他?什麼叫到她艙内瀉火?眨了眨眼,意思是他弄髒了她的榻?
不對!他為何非得抱她來這邊?這下她晚上要如何回艙睡?
一想到被他髒了的榻,“你……你!”
“嗯,我不知羞恥。”
“……”
童瑤完全不暈了,她現在氣得恨不得扇他兩巴掌,餘子歸看着她氣得亮晶晶的眼,将手中的水壺放下後,痞裡痞氣向她走來。
“怎麼辦?今夜與我一起睡?”
他一定是故意的!這人卑劣至極,真的讨厭死了!
見她背過身去不說話,他嗤笑一聲,“我先出去給你整點吃的,你洗洗換身衣服,可以在窗邊看景,但别出去了,夜裡江風大,别暈掉江裡了。”
說罷他轉身就出去了。
童瑤閉上眼,深呼吸了三口,身上也确實粘膩得慌,瞪了一眼那人已經關上的艙門,她怎就遇上這種人!
氣呼呼奔下榻,将門闩搭緊,越想越氣,這色胚!狗東西!混賬!
再次檢查門窗,确保萬無一失後,童瑤洩了氣,呆坐了一會,身上确實不舒服,她才起身動手,将熱水倒進盆中,認真擦拭起來。
渾身清爽幹淨後,她快速将裡衣穿好,這次可不敢耽擱一刻,包袱裡還有一套麻布襦裙,着急忙慌換上後,童瑤才後知後覺。
這人竟早早就備了兩套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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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子歸交代好船上的防衛兵,從火艙端了碗面和些許撚頭,張德旺見狀,三兩下就咽下了口中的幹胡餅,上前要幫他端。
“不用,我給她送去。”
張德旺恍然大悟,“哦,好勒,但頭兒,童姑娘就吃這麼點?人能飽嗎?”
他還怕她吃不下,“少了我一會再下來拿。”張德旺哪還敢說什麼,忙側身給頭兒讓道。
餘子歸回到主艙時,發現門又被上了闩,他壓低聲音,“開門。”
等了好半晌,才聽見那嬌主兒的腳步聲。
艙門一開,便見她換了衣衫,頭上也戴了帏帽,白色的衣裙被門外的江風吹動,頗有幾分仙氣飄飄的感覺,這才多久的功夫,餘子歸覺得艙内已染上了女兒香。
他又笑了,擡腿便踏了進來,“要進食呢,帽可以摘了,主艙不會有人來。”
“爺不是人?”
“……”餘子歸回頭看她,玩味十足,現在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我若不是人起來,怕你又要哭了。”
童瑤摘了帏帽,給了他一眼飛刀,這些話說多了,她都有種“早晚的事”的錯覺,一想到心中的要緊事,這些他布好的阱,她跳就是了。
見她沒再接話,餘子歸将吃食放在案桌上,不在意地笑了笑,“趁熱快吃吧,涼了會膩。”
童瑤見那撚頭大塊,蹙眉,“這太大了,妾身吃面就好。”
餘子歸揚眉,果不其然,他伸手拿起竹箸,将撚頭掰碎,然後放到面碗旁,“光吃面一會要餓了,半夜說不定睡不着,得吃點幹糧墊墊。”
童瑤懶得瞪他了,将帏帽放好後也坐了下來,“妾身睡得着。”
餘子歸哼笑一聲,沒再說話。
童瑤拿起竹箸,夾了兩根面,放入口中咬斷,他就坐在對面靜靜看着,見她秀氣地咽下幾口面後,許是有些燙,許是窗外斜陽火紅,她的臉頰爬上些許紅暈。
大家閨秀,食不言寝不語。
可這乖乖吃面的樣子,讓餘子歸愈發覺得,她像隻兔子。
察覺到他的視線,童瑤咽下口中的食物,用袖擋了擋,“爺再這樣看着,真吃不下了。”
“我算是知道,什麼叫秀色可餐了。”見她放下竹箸要動怒,餘子歸連忙起身。
“你繼續吃,我到外頭透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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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江的殘陽甚美,日還未落,空中已挂起了月牙,江風漸冷,再行上兩個時辰,他們會路過龜石礁,那處地兒江寇最多,但尋常江寇可不敢劫軍船,就隻怕有心人扮作江寇,問諸水濱。
童瑤一開始還覺得撚頭太膩,可趁熱吃完,童瑤又覺得剛剛好,她端着吃完的碗箸食盤出艙時,剛好看到一幅春江晚景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