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郡?鹽商?躺在床榻上靜聽的童瑤瞬間睜大了眼,方才的羞臊瞬間散去,她拭目傾耳,屏息谛聽。
很快艙内傳來那三人急切的求饒聲。
“百戶饒命啊!”“百戶!”“百戶!禍不及家人啊!”
餘子歸笑了,他放下手中胡餅,“看來你們也知曉我是誰?”
“餘百戶,小的我選二!”“我也選二!”“小的選二!”
一時間三人争相要交代。
“行吧,你們一人交代一事,來回重複的,我可不愛聽。”
右側的黑衣人率先跪爬上前,“南郡,南郡目前亂作一團,可王女郡主卻憑空消失了,都邑鹽商的暗樁傳出口令,令我等在四洲一原等地搜尋郡主,甯可錯殺,不可放過。”
童瑤整個人愣住,甯可錯殺,不可放過……
“還有,還有那郡主曾活躍在西蜀與南郡一帶,我等接到暗令,所有經過那一帶的車馬都要追查到底。”
“貴營曾經過那地,我等隻是奉命跟随的分支,跟到目的地,若無異常,三月後返南。餘百戶,我等觀你營中有一女子,今夜隻是想借機确認一番,并未想引戰其他,東夷與南郡有舊,我等怎會對東夷不利?還望餘百戶放過身後家人!”
餘子歸搖了搖頭,“啧,說了這麼多,還是沒有交代雇主!”
他站起身,拔了随身佩刀,揚手就抹了最右側那人的脖子。
血濺三尺,童瑤顫抖閉眼,她不敢發出任何聲音,一刻前,他還用那雙手缱绻擁着自己,轉眼就能不眨眼結束一命。
其餘二人見狀吓軟了腿,趴着求饒,“百戶!百戶手下留情!”
餘子歸已經走向中間那人,黑衣人抓住他的腿,“是陶公侯!百戶!我說!是南郡的陶将軍陶公侯!暗令上有他的印章!”
陶公侯!
童瑤一直繃緊的淚水滑了下來,那是她的叔父,每年都會給她與王兄精心準備賀禮的親叔父!
“算你二人識時務,張德旺。”
“頭兒!”
“捆起來看好了,明個兒帶回戶所。”
“好勒!”
“謝……謝謝餘百戶……”
“……”
片刻後,主艙内恢複了平靜。
空氣中還彌漫着血腥氣,餘子歸蹙眉,窗邊有她用過的面盆,他将手中沾染到的血漬清洗抹淨,才轉身走向床榻,俯下身将淚流滿面的嬌人兒抱起。
“今夜這艙髒了,我們回你的艙睡。”
童瑤怔怔看向他,他竟然笑得如此溫和?
“放心,根本沒時間瀉火,都給你攢着呢。”
童瑤沒再理會他不着調的葷話,任由他抱回隔壁艙内,除了案桌旁有些許打鬥的痕迹,這裡與她最初來時沒有區别,甚至床榻都沒有亂。
她眨了眨眼,“你早就知道今夜有人會來我的艙室?”
餘子歸點頭承認,“一路上有尾巴追随,他們若要動手,今夜是最後的機會了,怕你吓着,所幸沒什麼大事。”
“你早就知道我是誰?”
餘子歸将她放在床榻上,他坐在榻邊,伸手抹她的淚,“一開始隻是揣測,不過今早你趴在我身上迷糊喊‘母後’……”
他沒說完,但這意思已經足夠明顯。
童瑤想起他做過的那些事,手都有些顫抖,“你……你?你!”
明知她是誰後,還敢對她做出這等羞辱之事,區區一個百戶,他怎麼敢!
餘子歸卸了身上的甲胄與皮甲,伸出手抓住她指着他的手,撐開她的掌與她十指相扣,将人抵在懷中。
他貼着她的耳,“我坦白,一開始是想以你作要挾,但也确實起了他念,那些承諾都是真的,現在,以後,都作數,鋪好的路随時可用,如果夭夭願意,繼續配合我的話。”
他的聲音如耳語般,童瑤心下亂作一團,他喚她“夭夭”,分明知曉自己是誰,還敢留她在側,他可是東夷的百戶長啊,究竟憑何為她倒戈?
就因為看上她的美貌?
童瑤側頭看向他那狹長的雙眼,“世間除了曹國公府,無人知曉我小字,你到底是誰?”
餘子歸沉默下來,過了半晌,他才親了親她的臉。
“曹國公與陶公侯一派,他們有暗樁,我們自然也有,隻是如今不好過多透露,我隻能說,南郡與東夷,誰勝誰負,于我而言,都是一樣的。”
餘子歸順着她的臉親到她的唇,“但是遇着了你,現在我希望是南郡勝。”
童瑤心亂,被他親得也亂,他試探性探舌,觸了觸的她的唇,一陣濁酒氣息撲面,卻沒有以往的霸道和強求,甚至有一絲讨好的意味。
被他蹭了半晌,童瑤終是閉了眼,張了唇。
這順從心意的回應,在往後很多年裡,每每回憶起魯江上的這艘船艦,這間艙室,童瑤都仿若記憶猶新,江河入海,殊途同歸,她與他之間那些絲絲縷縷纏繞的線,是再也解不得,命運之輪開始轉動,二人從此休戚與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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