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激歸感激,正事不能忘。
江為玉放下筷子,正色問道:“這算審問嗎?”
“随便聊聊,你吃你吃。”
一語中的,齊微夾一筷子菜放她碗裡,低頭扒拉自己的碗,為掩蓋心中的驚異,動作略顯局促。
江為玉端起碗,輕輕吹散蒸騰的熱氣,慢悠悠喝一口粥,答道:“昨日。”
昨日!齊微心下一動,不自覺停下筷子,“昨日何時?”
江為玉隻當沒發覺她亂瞟的眼神,伸手給她夾菜,“昨日夜裡,今早才入城。”
對方如此坦然,莫非當真是她多心?
齊微頗不甘心,追問道:“你昨夜住宿何處?”
江為玉思索片刻,慢悠悠張開嘴,齊微緊盯着她,焦急地皺緊眉頭,卻見她夾菜入口,端起碗就了口粥,轉頭對上齊微的目光,略帶疑惑。
驚覺自己過分明顯,齊微幹笑兩聲,低頭喝粥。
擺弄心眼的事她果真搞不來。
江為玉似笑非笑道:“我倒更想知道,為何自碰面起,你對我莫名有股敵意?”
“有嗎?”
對方反客為主,齊微隻好故作神秘道:“事關重大,你不會想知道的。”
江為玉恍然,“原以為是傳聞所緻,如此看來,我似乎有牽扯大案的嫌疑?”
齊微一哽,她似乎教人套話了。
江為玉笑道:“聽聞鎮撫司慧眼如炬,三言兩語便能摸清一個人的底細,不知大人問完話後,我是否洗脫嫌疑?”
“哼,馬馬虎虎吧。”
姓齊,使針,精通暗器,她的身份不難猜。雖說未認真隐瞞,可對方當面戳破她原先的說辭,齊微有些不爽。況且她根本沒有試探出江為玉的底細,這句恭維好似嘲諷,聽着有些刺耳。
三兩下吃完,迅速收拾好兩人的碗筷,齊微起身逃似的離開。
待她出門,江為玉笑容漸褪,輕輕歎一口氣,起身給副手額上換了塊新面巾。
齊微找蕭若若打探,哪知對面人跟個啞巴似的,呆愣愣似塊木頭,愣是什麼都問不出,根本不是省油的燈。
沒問出什麼是意料之中,若她有這本事,早被派去掌管刑訊,也不至于出來跑腿。
好在她已傳書,到時自有人操心,而她隻需專注一件事。
“我去趟碧龍幫,你跟我一起去。”
齊微不是詢問意見,而是直接命令。左右身份揭露,她沒空再陪江為玉斡旋,幹脆排起官府的架子。
“敢問大人,我以何身份陪同前去?”她既然拿威勢壓人,江為玉幹脆打起官腔,“我是江湖中人,又出身青雲派,碧龍幫與我派中有舊時情誼,若我以青雲派的身份前去,少不得顧念舊情。”
“兩難之下,恐怕不僅無法為大人提供助力,反倒耽誤大人的事情,便是我的罪過了。”
齊微不耐煩道:“我花錢雇你充當副手總行了吧。”
聽她啰嗦半天,齊微的耐心早已消耗殆盡,可她又非得江為玉陪她去不可。一則,江為玉名聲響,碧龍幫肯定認識,引薦前去算是背書,免去不少麻煩;二則,強龍壓不過地頭蛇,萬一碧龍幫真與山中勢力牽扯甚深,難保不會狗急跳牆下殺手,江為玉武功高強,必然護她周全離開,否則将來鎮撫司追查,得知青雲派攪合其中,決計不會放過,她不為自己想,也要為青雲派着想。
江為玉歎氣,“這也不妥,若我因貪圖錢财,谄魅于鎮撫司,江湖中人必定議論紛紛,毀壞青雲派的名聲,我即便以死謝罪,也對不起九泉之下的恩師,還望大人體諒。”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齊微攥緊拳頭,強忍心中的怒氣,琢磨半晌才明白過來,幹脆道:“若我以朋友的身份,請你同去碧龍幫協助查案呢?”
屈服于鎮撫司的威勢,必然為江湖所恥,可若與鎮撫司交情匪淺,便是背靠大樹好乘涼。江湖中人雖大多厭惡朝廷,卻從來不敢得罪,面上都保持或恭恭敬敬、或不卑不亢的姿态,背地裡費盡心思攀附交好的不勝枚舉。不說别的,朝廷指縫中漏出點沙子,都夠下面門派吃上三年,碧龍幫正是搭上朝廷的快船,當年才成長為天下第一幫。而青雲派本就是小門小派,自前任掌門逝世後,更是日漸衰落,早有不少幫派生出觊觎之心,若有了鎮撫司撐腰,至少近幾年能斷絕江湖中伺機吞并的心。
齊微讨厭遭人算計,可她既然猜出江為玉的意圖,這便是兩人讨價還價的結果,隻能算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有求于人,她有點不爽,卻能勉強接受。
江為玉本就有意願摻和此事,要來這個回答,為青雲派牟利隻是其一,二來她若上趕着插手,齊微難免懷疑她别有用心,如此才能消除一部分懷疑。她聞言立刻笑道:“既然大人說我們算是朋友,我們便是朋友——朋友有難,我自然鼎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