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青補充道:“也别當着師姐面說。”
“為什麼?”安梧詫異,她可攢了一肚子話,等着在江為玉面前“挑撥離間”。
“不隻你一個人長眼睛,師姐沒那麼傻。”白青細細分析,“她回來絕對能察覺異常,屆時該如何,也要她自己決定。”
“你将事情鬧大,激化矛盾,留給師姐的餘地會變小,反給她平添煩惱。”
安梧隐約有些明白,贊賞道:“白青,還是你穩重,懂大局識大體。”
兩人一同長大,聽她又耍嘴,白青便知她沒當回事,遲疑兩下,又說道:“你有沒有發覺,師姐似乎挺在意别人怎麼看她。”
“有嗎?”
這話若是旁人提,安梧能想出一百句話頂回去,可偏偏是白青說的,她不得不深思起來。
江為玉行事,向來是自信而不失沉穩、果敢又不乏謹慎,似乎總能用最好的辦法達成最優解。
難道因她事事周全,便斷定她在乎别人的看法?
安梧不敢苟同,“為什麼這樣說?”
“我也說不準,”白青皺眉,“譬如,她有事總憋在心裡,從來不同人說,哪怕是你我,也鮮少聽她抱怨傾訴。”
江為玉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話題永遠圍繞着别人,很少談論自己。
可一個人怎麼會沒有煩惱呢?
“興許她真沒什麼大煩惱呢?”安梧想得頭疼,想不出什麼所以然。
似江為玉這般武功高強、聰明伶俐、面面俱到、古道熱腸的人,估計也沒什麼事能令她煩惱吧。
在安梧眼裡,師姐千般萬般好,可有一點不好,那便是太好了。她倒希望江為玉煩惱一下,别再任勞任怨為喬複做事,早點醒悟,将掌門之位搶回來。
白青心中堅持自己的判斷,又同安梧說不通,一來安梧心大,難以體察這種細微的感覺,二來她的确擺不出什麼證據,便未繼續辯駁。
興許她可以多關注江為玉,想辦法試探一二。
安梧的确沒将白青的話放在心上,她的思緒早跑去了别處。
聯想門派種種,安梧想,她再多去江為玉身邊拱拱火,期待的願景并非沒有實現的可能。
思及至此,她問白青道:“你說,若師姐和師叔真到了白刃相見的地步,你幫誰?”
“這還用問嗎?”白青道,“莫非在你眼裡,我是個白眼狼不成?”
安梧貼上去挽住她,“嘿嘿,我就知道。”
雨水濡濕落葉,來來往往的腳步反複擠榨摩擦,泥水混合青綠的汁液,經過日頭的暴曬,石闆路上淨是亂七八糟的痕迹,無人清理。
江為玉眉頭微微皺起。
這是第一處異常。
江晗的住所不是為掌門專留的院落,是她自小生活的地方。喬複繼任後,也沒有去掌門居處,而是搬進了江晗院中,離江為玉住處不遠。
這裡的院門原是兩扇陳舊的小木闆,門梁也不高,江為玉記得,她自十六歲以後,回回進去都得低頭。後來喬複砸牆重建,換成了氣派的朱門,每年都要刷一遍新漆。
此刻,氣派的朱門兩側各立一個衣着同樣氣派的男人,江為玉經過時,忍不住盯了一會兒,那兩人依舊目不斜視,仿佛眼裡沒映出她的身影。
這是第二處異常。
再走不過一盞茶的功夫,熟悉的院落顯現完全,讓她生出一股回家的安心感,江為玉長舒一口氣,連無處不在的落塵也覺得格外順眼。
隻是她現在既沒有精力打掃,也沒有心思歇息。
她的住處靠近練武場,每日不少人來來往往,可自她入山門,直至走回院門前,路上隻零星碰見幾人,還全是生面孔。
這是第三處異常。
“……師姐你不知道,我天天盼着你回來,沒有你,派中都亂作一鍋粥了。”
扔下包裹,江為玉踏出院門,朝練武場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