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還要再等幾年,他想。
“mao。”咪咪背着他穿過山川和河流,來到一間木屋前。
這是黎願曦建的房子,很粗糙,但不會塌,也不會長出腦袋。
他和貓都不需要住所,但為了盡量保留他心中屬于人的那一點點,他還是建了屋子,拿木頭做出家具和碗筷,假裝自己還是個人。
他每過一年就搬一次家,那些廢棄的木屋或許會被植物淹沒,或許會成為路過幸存者的避難所……誰知道呢?
“唔……我想,弄點水。”黎願曦喃喃道,“我想試着燒開水,給自己洗個澡。咪咪,你想洗澡嗎?”
“喵!”
不要!喵桑拒絕洗澡!
“好吧,那我去河邊拿水,你待在家裡别亂跑哦。”
黎願曦從木屋角落裡拿出一個塑料水桶,獨自一人出門,去最近的河流。
安全的房子不能建在離水過近的地方,他在林子裡走了十來分鐘,才見到湍湍水流。
這條河是很大的。
很寬,很急,普通人掉下去可能會馬上被沖走,但他覺得剛剛好。
把繩子系在桶上,丢下去再拉起,便收獲了一桶清水,還有……
這是什麼?
黎願曦攤開那塊布料看了看,貌似是衣服的一角,沒有彈性,很皮實,但邊緣有被撕裂的痕迹。
放在鼻下聞一聞,有很淡的血腥味。
“……”
黎願曦站起身,看向河流上遊,目光消失在湍急的水流盡頭。
……
少年循着河流前行,帶着大貓、破碎的布料和一顆惴惴不安的心。
他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好像有不好的事将要發生……或者說已經發生了。
——這種預感在來到廢墟中時得到了應驗。
“……這是…人?”
他看着面前的怪物,有點出神。
那隻污染物有三米多高,形似鴕鳥,但脖子上偏偏長了三個人類的頭顱,脊背上也生出不同哺乳動物的手臂,羽毛下有肉塊在蠕動。
這種扭曲的怪物在荒野上很常見,它們常常将黎願曦視為同類,不會主動攻擊,而後者也無意傷害這些路過的動物。
之所以能确定它是人,是因為它穿着人的褲子,不像是行走中意外套上去的。
鴕鳥無視了黎願曦的存在,而少年開始奔跑,跑進被植物淹沒的廢墟,在那裡找到幾塊屍骨。
他在屍骨上聞到了熟悉的氣味,迫切地将它們收集拼接起來,最終組成了……
一個頭顱。
是許學長的頭。
在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雙手一抖,血淋淋的頭又掉了下去,摔得四分五裂。
“……許學長?”
黎願曦感覺自己的耳朵響起嗡鳴,四肢變得僵硬,好像連呼吸都靜止了。
“許學長?!”
他瘋也似的撲上去,重新撿起碎片,試圖在複原的腦袋上看出一絲不屬于許韶的痕迹。
但是沒有。
他請學長當過素描頭像模特的,他了解對方頭上的每一個細節,每一個……
都對應上了。
……
黎願曦在廢墟裡找到了更多東西,比如幾塊衣服布料,幾顆用過的彈頭等等。
哦,還有一本巴掌大的書。
那是許韶的日記,他七年前見過的那本。
思索許久後,他決定将許韶的頭顱留在比較顯眼的對方,并主動清理掉了周圍的污染物。
基地應該會派人來收屍吧……應該……
對不起,他沒找到其他人的遺骨。
後悔嗎?
如果他這幾天沒有去人類基地,如果他在附近多逛一逛,說不定就會發現被困的學長等人,救他們一命呢?
但世間沒有如果啊……
“或許,除了等待,我還可以去做更多的事。”
少年坐在大大的石頭上,晚風揚起他的黑發。
“或許……我可以去做學長沒能做成的事。”
寫了七年的日記本依舊薄薄的,幾乎從五年前起就沒有再更新過。
在已經留存的文字裡,有對世界的困惑,有對文明的質問,有一個青年人不甘的一生。
人的存活和文明的延續,哪個更重要?
沒有人的文明毫無意義,沒有文明的人不過是怪物圈養的牲畜。
“我想去不同的對方。”黎願曦說,“我想…建一個博物館,把我能收集到的能夠代表文明的東西放進去,等待後人的開啟。”
人類應該會需要這些東西,他想。
如果許韶沒有成為裁決者,如果他也擁有不怕死的能力,他可能也會這麼做。
這樣的話……該如何對将來的人介紹這座博物館?
……算了,他不擅長起名字,那些事情還是交給後人來做吧。
至于自稱……就叫X吧。
他的名字,許韶的名字,夏清兒的名字,都有一個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