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魚燒烤大排檔位于中間,正對面的海域上有衆多遊樂項目,所以地腳算很不錯。
雨後的太陽又烈又足,玩得精疲力竭或者覺有身體不适的遊客不願多走,便會就近選擇這家店。
盧绾秋重新紮上小辮子,挎上背帶,一臉清爽大學生的精神面貌。她一隻胳膊挽着魏清,另一隻胳膊摟住唐曉穎,笑意盈盈地走進大排檔。
靠近門口的位置空着,她們就順勢選了那裡。
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夥子很快拿來菜單,臉上一直挂着笑,熱情問道:“幾位美女想來點什麼?咱們家特色是鮮活海鮮燒烤,當然其他大肉串之類的也是應有盡有。”
盧绾秋接過菜單翻了兩下,有點失去耐性,但還是禮貌詢問:“我們三,兩百塊錢左右,能吃好你家的特色海鮮嗎?”
“我算一下哈!”小夥子想了想,又在手心上劃拉兩下,忽然笑得更用力了,“應該沒問題,可能沒辦法吃到滿足,但嘗個鮮也挺好的。”
“那麻煩你了!”盧绾秋笑了笑,雙手将菜單遞回。
誰也沒心情吃飯,可戲還是要演下去的。
盧绾秋沒話找話,一側手臂随意搭在魏清的肩膀上,與她的臉拉到十五厘米左右的距離,做親密朋友之間的閑聊狀:“郭宏逸那小子挺逗兒,一直對魏清窮追不舍。我看他啊,沒戲!咱們清姐姐這氣質這身條,怎麼能看上他那種一根筋的傻大個!”
魏清定在座位上一動不動,抿着嘴唇不吱聲。唐曉穎直直地盯着桌子中間的烤盤,想東西出了神。
見沒人理她,盧绾秋握拳靠在唇上,故意咳了一聲。
魏清的唇抿得更緊,唐曉穎恍惚一下,心不在焉道:“能有一個人願意相守,過簡簡單單的平凡日子,挺好的。”
盧绾秋蹙眉看向唐曉穎,慢慢收回自己放肆的動作,胸口快速起伏着。
解除禁锢的魏清在桌子下搓了搓手,随之淡淡道:“他是個好人。”
盧绾秋不可置信地轉頭,面對魏清微垂眼眸的神情,她似乎陷入了某種深深的疑惑。
不久後,她涼涼道:“反正他别想得逞。”
——像在跟誰賭氣的小孩子。
下一秒,盧绾秋又回到之前的活潑狀态,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些瑣事。
魏清清楚她的套路,盡力配合她表演,腦海裡卻總閃現剛剛那個近距離接觸的畫面。
近到可以感受她說話時吐出的溫熱氣體,和她身上淡淡的獨特香氣。
——是一種形容不出來的味道,魏清從未在其他地方聞過,也許隻是她的幻覺而已。
稍微漫長的等待過後,小夥子帶領另外兩個服務員端上桌一個中等分量的海鮮大咖。
“美女,按您的要求,我覺得這份海鮮大咖是性價比最高最适合您所提出價位的菜品了。”小夥子躬身現出真誠地笑容,開始認真細數裡面的海鮮種類,“這邊有大個螃蟹,足量大生蚝,鮑魚、皮皮蝦、花甲、海虹——”
“挺好!謝了小哥。”盧绾秋打斷他,抄起筷子等不及要吃的樣子。
小夥子的微笑凝固一秒,用更燦爛的微笑接着回道:“應該做的。”
店内熙熙攘攘,小夥子退走後,迎上另一家剛落座的客人。
很快,她們三人便淹沒在嗡嗡作響的食客之中。
有在吃,在認真吃,隻不過吃到嘴裡的味道各有不同。
魏清和盧绾秋作為唐曉穎的朋友固然對她家的遭遇滿懷同情,然而也僅僅是同情。對于失去唐曉東的痛苦,她們無法感同身受。這是人之常情,能做的隻有盡力幫助,陪伴她一起面對難解的困局。
為了拖延時間,盧绾秋又加了兩次飲品和小食。她一直有意無意地觀察店内的情況,重點留意是否有大光頭的影子。
耀眼的陽光逐漸變得溫潤柔和,直至成為一個形狀規則的亮黃色圓盤。圓盤以肉眼可見的移動速度下落,很快淹沒在淺灰與淡藍暈染的海平線中。
也許是心理作用,原本濕熱的海風,此刻帶了一絲清涼。
海水拍打海岸的節奏越發加快,厚重且用力。
大海盡頭的天幕呈現出不斷變化的色彩,像是一種别樣的演出,以悄悄吞沒一切的黑暗落幕。
就在這個時候,後廚的簾子被人掀開,大光頭在另外一個男孩的跟随下,走了出來。
那男孩給人的第一印象好生熟悉,人高馬大憨憨厚厚,和唐曉東的感覺有那麼幾分相似。
盧绾秋第一個看到,捂嘴輕咳一下,另外兩人會意,稍稍低頭掩了面容。
大光頭沒走遠,他指使男孩從店内拿了把塑料椅子,在大排檔門口一側的空地放下。一屁股坐下之後,他倚上靠背後仰着頭,邊打哈氣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大龍,再去給哥拿瓶啤酒。”大光頭的聲音命令味很重帶有讓人難受的尾音。
叫大龍的男孩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悶悶道:“哦。”
他再次來到店内,用一隻大手抓住經過的服務員,毫無感情地陳述:“哎,馬哥要喝啤酒。”
“哎呀,知道了!”服務員臉上的笑瞬間消失,從他的手中掙脫,白了他一眼,警告道:“下次别跟我上手啊!”
大龍似乎并不在意,胳膊像假肢一樣重重摔回身側,轉身往店外走去。
唐曉穎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大龍,眼底的情緒不斷變化,漸漸紅了。
魏清用力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抿嘴點了一下頭。
唐曉穎咬了咬牙,緩緩眨着眼,眸中深處卻捕捉不到她的靈魂。
馬哥喝了幾口酒,一手接過剛點好的煙,另一隻手将酒瓶遞到大龍手中端着。
透過一縷又一縷的煙霧看向海邊,零星的幾人仍在嬉戲打鬧,他們的黑色影像變得模糊不清,直到再也找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