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一時有些失語,随即迫不及待地擡頭凝視盧绾秋。
——她眼窩的陰影,她鼻兩側的毛孔,她雙唇的輪廓走向,和淺褐色眸中的點點星輝。
盧绾秋被她盯得有些發慌,眼睛不知該往哪裡看,見對方毫無收斂之意,隻好習慣性地咬起下唇,做一臉無辜相。
魏清擡手一點點往她的臉靠近,在馬上要觸及的一刻,急轉直下來到她的肩頭,調皮地捏了兩下後,笑眼彎彎地對她說:“真的。”
盧绾秋接不住話,倒是乖巧地回她一個微笑。
魏清怔怔地看着她。
細雨彙聚成滴,沿屋檐的瓦片不時落下,一滴接着一滴,好似擺鐘的“嘀嗒”聲,在催促提醒她行動。
魏清頓然拉起盧绾秋的手,激動道:“我們這就打傘出去玩。”
盧绾秋任由她拉着到處找雨傘,随後一起沖出門外。
濛濛細雨,落到傘面上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兩個女孩子盛裝踩進雨中,勉強擠進一把彩虹傘下。
長衣包裹全身,頭頂有傘遮蔽,節奏規律安撫人心的雨聲簌簌傳來。擡步的瞬間,裙擺随之飄動。慢走的四下,萬物晃顫影動。
這是一種置身于雨中卻同時隔絕在外的漫步體驗。
盧绾秋領會到這層感覺,由最初的不知所以到後來與魏清同頻疊步。
她們走至谷口,一同駐足遙望遠山。
開闊的花生地鋪展而去,湧進靜靜挺立的玉米田,在霧氣薄紗的掩映下,最終被高矮不一的群山一起擁入懷中。
——猶如展卷而現一副秀美幽邃的山水畫。
魏清轉頭注視盧绾秋,她的面容平靜淡然,加之服飾的修飾襯托,活像是從這畫中走出的古代美人。
不露聲色地收回視線,餘光中盧绾秋的發絲微動,撫撥那支透有時代感的簪子的同時,也在擾亂魏清的心緒。
她垂眸猶思一會兒,忽地側身湊近盧绾秋,用團扇遮住兩人的臉,而後快速掀開面紗在對方滲有水珠的臉頰上吻了一下。
這一切發生得很快,魏清來不及多想,也沒給盧绾秋反應的時間。
團扇歸位,魏清正身,盧绾秋在呆住幾秒後,面帶淺笑地閉上眼睛,像是在仔細回味剛才那一霎時的不真實。
錯覺,朦胧,若即若離……這是她給魏清的主要感覺,而這種感覺并不是單向的,盧绾秋怕是也分不清自己究竟該心向何處,不知道這份懵懂的感情到底是虛是實,最終又會走向怎樣的結局。
二人在行進的路上本就沒多少話,在返回的途中更是悄無聲息。
對于那一吻,魏清原以為她的心一定如小鹿亂撞般激動不已,可在真正做過之後,卻發現事實上并非如此。
盧绾秋的臉蛋很柔軟,濕濕的還帶着涼意,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魏清正在納悶這個問題,就聽盧绾秋突然贊歎道:“妙!”
“……廟?這谷裡還有廟呢?”魏清一時跟不上她的腦回路。
盧绾秋笑出聲,耐心解釋:“我是說這‘雨中漫步’的經曆甚妙。”
魏清尴尬地笑笑,道:“哦,我還以為《走近科學》要有一集‘平地起廟’了。”
盧绾秋:“唐突,唐突了。”
沉默被打破後,她們之間的話倒是多了不少。
魏清跟盧绾秋分享起這些墳包的名字,才知道這人也偷偷起了名字。
“大強哥?”盧绾秋忍不住大笑,“我給他起的‘華佗’。”
緊接着,她又指向旁邊一個小一點的,道:“這個叫‘扁鵲’。”
魏清看了看“大強哥”另一側緊挨着的一處墳包,用猜測的語氣問:“這位怕不是‘孫思邈’吧?”
盧绾秋:“大差不差。”
她們相視一笑,繼續聊些有的沒的。
當走上谷内高台時,盧绾秋有些不舍地問:“還有其他的嗎?”
魏清露出鮮有的狡黠表情,道:“有呀!”
下一秒,她扯過盧绾秋手裡的彩虹傘扔到門邊,拉住人在高台上笨拙地起舞。
說到底,她們對跳舞一竅不通。上次在春麗舞廳之所以能夠發揮地遊刃有餘,一是因為借着酒勁,二是由于兩人同時得到釋放的機會——通過跳舞來排解心中的苦悶。
可現今,在她們共同經曆過一些事情,還未曾向彼此許下承諾之時,倒是多了幾分别扭和不自然。
裙角飛揚,細雨飄落,兩個緊繃的身體在不斷的拉扯與躲閃間,終是一點一點靠近。
盧绾秋替魏清揭開面紗,學着她扔傘的樣子揮舞到空中,很快便墜落到高台邊緣,在那裡做了幾次掙動後,滾落而下不見蹤影。
再次看向彼此時,她們卸下所有防備,仰面感受雨水的浸潤,盡情舞動在屬于她們的共同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