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一道清涼明朗的聲音陡然出現,将她拉回這暖陽當照碧日晴空的現實。
郭宏逸今天特别穿了一身不怎麼合身的深藍色西服,看起來有些正式老成,魏清陷入片刻的疑惑,沒能馬上認出他。
“你過分了啊!才幾天沒見,你就把我給忘了?”郭宏逸來到她身邊坐下,熟悉的溫暖笑容在魏清面前綻放,接着有點擔憂地問:“你怎麼會來?你們家好像沒禮啊。還有,這桌兒的其他人呢?他們是不是又說你的閑話,或者欺負你了?”
魏清笑着擺了一下手,回道:“我現在功力可強着呢,誰敢欺負我啊。倒是你,這身行頭可以啊,感覺立馬變了一個人。”
“咳,都是面子工程。”郭宏逸撓了撓耳後,拿起她跟前的瓜子嗑起來,“有我大哥和嫂子忙前忙後,我隻負責賠笑就好啦。”
“真羨慕你。”魏清也拾起幾個瓜子嗑着,瞥了兩眼“監視三人組”,而後苦笑道:“我什麼時候也能做個閑散人員呢?”
郭宏逸跟随她的視線望去,明了她的心境,故意岔開話題說:“我前兩天正式上手刻了兩個石碑的字,之前師父隻讓我去山上采石料或者在旁邊觀摩,再就是偶爾在廢料上練練。”
魏清:“感覺如何?”
郭宏逸不無誇張道:“超級緊張啊,要知道我師父這是手工雕刻,屬于獨一無二的,一單要不少錢呢。光工期就得好幾天,如果被我不小心給毀了,那我可就成了罪人了。”
魏清意味深長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淺笑道:“令師真是藝高人膽大啊。”
郭宏逸立時附和:“就是,我這天生沒有什麼藝術細胞的人,當時全程抖着手刻完的。”
魏清見他簡單的傻樣,不由地笑出聲,安慰的語氣:“你受苦了。”
其實,魏清知道這人是為了逗她開心,才故作呆傻的模樣。
目的達成,郭宏逸開懷大笑,與魏清自然地聊起天。
天上雲朵流變陽光時隐時現,周圍的賓客來來往往嗡嗡鬧鬧,三人組的眼神問候不斷掃射而來……他們用一個鑲有彩虹色的泡泡将這一切隔絕,短暫而真誠地談論這瑣碎而又沁出美好的世間。
他們不是什麼博學高雅之人,隻是用真心換真心而已,但僅這一點,又有幾人真的可以做到呢?
不知不覺間,已到下午一點鐘,趕禮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隻剩下郭宏逸本家的親戚和幫忙收拾座椅的人還在院中,當然三人組亦沒有走。
“我們去門口的小橋坐一會兒吧。”郭宏逸提議。
魏清點頭同意。
這座水泥小橋就是通往二隊的那一個,魏清記不清有多少次在這裡等魏紅從市裡回來了。那種期待感很美妙,讓她每次都覺得眼前的夕陽景色美的好似一副油畫。此刻朝同一方向遙望,這才注意到郭宏逸家的四方小院也在這畫卷中。
“在你家能看到特别美的落日。”魏清坐上橋一側的防撞牆,兩條腿懸在空中,“我和我妹也喜歡在這裡聊天。”
郭宏逸問:“想你妹了嗎?”
“嗯,想啊。但她有自己的人生要走,不該同我一樣困在這個小村子裡。”
郭宏逸好似不經意道:“沒有誰真的能夠困住誰。”
魏清忽然有些茫然,脫口而問:“可我又能去哪裡呢?這麼多年了,我的靈魂生了鏽,五感漸漸失去知覺,也就因了盧绾秋的出現,才讓我這死水一般的人生掀起一點水花。”
郭宏逸平淡接話:“習慣有時候很可怕吧,像習慣被人支配與控制就是真的有病了。有病就得治,不能因為怕藥苦,就一味地選擇逃避。”
“你才有病!”魏清用手錘了一下他的胳膊,笑容随之消失,喃喃道:“我有在找正确的醫治方法,如今還處于摸索階段……”
“宏逸,你過來!”郭宏逸的大嫂在大門口站立,面色不善地突然喊道。
她身旁有幾個人正在互相寒暄,想來宴席到了最後的收尾階段。
郭宏逸語攜安撫:“我去看看我嫂子要我幹什麼。”
魏清會心一笑:“去吧,我一會兒也該回家了。”
大舅他們一直在門口附近站着,應該沒想到會和郭宏逸家的人恰巧打個照面。
郭宏逸的大嫂不免替小叔挖苦他們幾句,三人仿佛犯錯的小學生尴尬地回複幾句,默默離開的那一瞬将所有怒火和不忿對向魏清瘋狂輸出。
得知大嫂讓他去送住在四隊的二爺後,郭宏逸勉強答應下來,用眼神表達對魏清的歉意。
魏清了然,比了一個大大的OK後,揮手與他告别。
“我去吧。”郭宏逸的大哥,這個平時幾乎沒什麼存在感的男人,此時憨厚出聲。
大嫂的态度強硬,提醒道:“你今天喝了不少,别給我逞能啊。”
大哥“嘿嘿”笑了兩聲:“就喝了兩杯,四隊也不遠,我騎車十來分鐘就到了。”
“嫂子說的對,還是我去吧!本來我也沒幫上什麼忙,你趕緊回屋躺一會兒。”郭宏逸說完,攙起大哥的胳膊就往院内走。
“哥沒事兒,腦子清醒着呢。”大哥堅持道,随後拉近郭宏逸,小聲說:“我知道你還放不下老魏家那姑娘,這不多給你創造點機會嘛!”
郭宏逸的臉騰的一下紅了,一時語塞。
再之後,大哥已然攙扶着二爺坐上了港田車。
大嫂拗不過他的犟脾氣,加上還有其他親戚需要招呼,也就默認了他的行為。
港田車起步,很快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之中。
再朝望小橋,魏清同樣不知去向,不知道為什麼,在一片混沌的嘈雜聲中,郭宏逸的心裡猝然感覺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