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伊城内,每家每戶的門檐上都挂起了白色的燈籠。
入夜,街上亦是冷冷清清,夷王伊魯當日便下令宵禁一月,為故後守節,同時他也派人前往羯胡送去一封密函。
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着,未知全貌的百姓們打心底裡尊敬這位重情重義的君王,無不稱贊他對故後的深情。
不過,自居娜·淳圩去世後,她的陳年舊疾似乎轉移到了伊魯的身上。
夷王扶着如針紮一樣刺痛的額頭,神色恍惚地看着一群年邁的醫師哆嗦地跪在殿前石階下。
雖已入秋,氣溫大抵是降了些,而這群醫師的後頸處卻是一片濡濕。
一群庸醫!
伊魯強忍着劇痛,将拟好的旨意丢給跪在身側的内侍:“速去請神醫進宮。”
來回不過半炷香的時間,白茗就被内侍客客氣氣地接進了宮中,一同前往的還有雲君陌。
“哎……”
無為郁悶地跟在三人身後,師姐和少将軍進宮不就行了,非得把他也帶上。而他的愛徒一大早就飛回了大玄,最令他氣憤的事許願甯願帶上兩條蛇,也不叫上他。
“師叔,我替你去。”
無為偏過頭來看了一眼與之并肩而行的封亦安,撇嘴道:“算了,師姐總是有她的打算。倒是你,不好好聽話待在客棧,怎麼也來了?”
封亦安沒有答話,但眼底泛起的情愫已經出賣了他。
“俞安呐,情之一事最難判,既然有緣無分,也莫要太過強求,反而傷己傷彼。”
無為輕輕拍了拍身旁男子瘦削的肩頭,語重心長地勸慰着。
封亦安微揚的眼尾像失去了力氣一般,頹然垂下,他輕喃自語道:“弟子明白。”
無為嗯了一聲,他是不懂情愛纏綿,也不曾沾染過。修行之人本就該斷情絕欲,且親緣淺薄,否則還入什麼道,修什麼心。
未幾,内侍在殿外住步,微微欠身後示意白茗等人直接進去。
宮殿内十分安靜,原本服侍夷王的一衆宮人們全都被趕到殿外去了。
此時,夷王正躺在榻上,雙手捂着腦袋,神情十分痛苦。
“王上,您這是怎麼了?”
聽見熟悉的聲音後,夷王的眼睛頓時亮了亮,他有些艱難地從床上撐起上半身,兩道充滿希冀的目光直直地射向床榻前站着的一男一女。
“神醫,你可算來了。”
白茗立刻邁步上前搭上夷王垂在床邊的手腕,脈搏平穩,無其他異樣。
?
她蹙起眉頭,集中注意力調動丹田裡約摸三分之一的精氣向夷王體内探去。
不探不知道,一探吓一跳。
夷王的腦子裡橫着一條細長的蟲子,正不斷地在腦子裡蠕動,似乎還在啃噬着什麼,白茗頓感不适,胃中一陣翻滾。
呵,小姑娘的手段還挺殘忍。
白茗本以為是羯胡人下的毒,為了給居娜·淳圩報仇。看來是她疏忽了,想夷王死的不止一個,人多了去了。
正好,作壁上觀,收漁翁之利,豈不美哉!
“王上,您的病能治。”
夷王擡頭對上白茗胸有成竹地目光,瞬間松了一口氣。
“不過……”
“不過什麼?”夷王剛落下的心又被提了起來,神色緊張的問道。
白茗微微一笑,沒有出聲。
一旁的男子嗓音清冷,接過話道:“不過您得與雲某約法三章。”
說罷,白茗擡手抹除了渠溪青白在他臉上留下的幻術,恢複了本來面貌。
“……雲……雲君陌!你們……”
夷王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似乎頭也不疼了,随即一個翻身下了床,雙手掌着床欄站了起來。
“來人!有刺客!快來人啊!”
任他如何叫喊求救,門窗亦紋絲不動,殿外的宮人仿佛沒聽見一般。
“哦,忘了告訴王上了,草民略懂玄術。”
夷王的臉色驟然變白,他好像被定了身一動不動,接着小心翼翼地咽了兩三口唾沫。
玄術?
大玄的修士不是在百年前就消失了嗎?
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神醫,莫要與我開玩笑了,聽說大玄境内被稱作道教之最的天一教裡也隻有一人會玄術。”
見夷王不相信,白茗也懶得解釋,隻要能唬住他就行:“确實如王上所說,如今會玄術的隻有天一教掌門——無為尊者。”
見白茗承認了,伊魯瞬間松了一口氣。
他記得古籍上曾經記錄過,大玄的修士以一敵萬,随手一揮便能讓千萬軍隊瞬間覆滅,是以大玄逐漸成為了最強盛的國家。
但也正因為如此,許多參戰的修士濫用玄術傷人性命,或許是他們手中沾染了太多鮮血,上天實在看不下去了,最終天罰降下,雷火裹身,參戰的修士們都被燒死了。
從此,大玄的修士不斷減少,最後剩下的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正好,今日尊者也來了。”
?
夷王面露疑惑:“什……什麼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