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個粉色的小東西,月見心滿意足地露出笑意。她的頭發還沒有幹透,沾着水汽自然垂落在兩側。
床頭櫃上的手機屏幕亮起,月見伸手拿過來,五條老師的信息發過來了。
“走了。”
簡短的兩個字,沒有其他的内容。
隻是告知的訊号,她也明白不必回複。
這時候傳來扣門的聲音。
月見有些詫異,猶豫地打開門。
今晚的一切都不在她的掌控之内,連硝子那麼晚會來找她這件事,也是從前的世界線裡沒有發生過的。
本來這個時候,她早就該送完父親就睡下了。
“我方便進來嗎?”值夜班的硝子站在門口說,“剛才路過會賓室,不小心聽到幾句。”
“硝子當然可以進來。”
月見讓開了路,讓硝子進門。
其實在看到硝子之前,她甚至想過會不會是五條老師。
但仔細想想又覺得自己腦子多半是壞掉了,印象裡五條老師從來沒有大晚上進女學生的門。倒是出現過有男孩子淩晨被老師突襲式的教學從溫床上拎出去祓除咒靈的經曆。
“你剛才是不是以為是五條?”
硝子拉開了床頭櫃前的椅子坐下,月見坐在床沿和她說話。
“也不是……我相信五條老師,他會拒絕掉父親的建議。”
硝子歎了口氣,一手撐着腦袋。“我想你應該知道他們的聊天内容,所以來看看你,知道你肯定還沒睡着。”
“我不知道,”月見實話實說,“我不知道父親今晚會找五條老師,這是個意外。”
“世界線變得不一樣了嗎?”
“牽一發而動全身。一個小小的細節改變,很多事情都會變得面目全非。”月見猜想:“或許是因為我在酒屋表露出太多情緒,五條老師才會選擇與我一起回來,正好碰上一直約見被拒的父親。其實原本,五條老師和硝子還有第二場酒局的。”
“是這樣啊。”硝子理解地說:“但從你的表情來看,也猜到個大概了吧。”
“嗯,父親不止一次跟我提起過。”月見垂目回憶:“父親一向傳統,視女人為男人的附屬品。擁有這樣思想的他,也會将他狹隘的視野框架在五條老師身上。”
硝子沒有說話,月見繼續說:“父親一直笃定,正值血氣方剛年紀的五條老師一定在外面有沾染些女孩子。畢竟五條家需要他傳宗接代,外面養幾個女人也理所當然……父親告訴我,如果是個女人都能做的事,我也可以……”
“這是什麼思想啊?”
“當年五條老師替我拒絕掉禅院家婚事,父親知道後一反常态十分高興。權衡利弊的話,他大概覺得比起去禅院家做正室,能為五條家傳宗接代更能讓家族發揚光大,有沒有名分也不重要……真是可笑。”
月見想起在母親的墓前,父親對她說的事。
從某種意義上,近水樓台的她的确更适合五條悟……如果指的是傳宗接代的話……
也正因父親繼承了祖輩封建的想法,谷川家的沒落也在所難免。
“我現在理解了,”硝子說,“剛才聽了兩句怪外抹角的話,本來覺得奇怪,現在完全能理解谷川家主的意思。哪有替自家女兒自薦枕席的啊,簡直是匪夷所思。”
“五條老師……他有說什麼嗎?”
“他被氣笑了,”硝子攤了攤手,“後面的談話内容我可不敢聽下去。”忽然想到了什麼,硝子連忙起身。
“怎麼了?”
“要去看看情況,”硝子整理了一下被坐皺的白色外套,“五條生氣起來會很麻煩,雖然你父親不是什麼好家夥,但也不能平白無故在這裡出事。應付總監會的人也很麻煩,還要交驗屍報告。”
比起出人命,硝子更不想應付後續的工作。對于獨立的她而言,谷川家主的思想完完全全踩在了她的雷點上,悲哀又荒謬。
而難能可貴的是,她完全沒有從谷川月見的身上發現一絲被迂腐禮教腐蝕過的迹象,而這一刻,她終于能明白為什麼五條悟會叮囑她不要去詢問月見過去時間線裡發生的事。
家庭的影響不會在子女身上毫無痕迹,她所認識的谷川月見會以現在的性格形象出現在他們面前,已然曆盡千帆,由内而外地蛻變了。但這其中不為人知的蛻變曆程,也隻有擁有全部記憶的月見一個人記得。
明明應該是她生命中的參與者,卻以旁觀者的姿态毫無知覺地提起,這隻會觸傷到她的回憶。對月見本身而言就是一種慢性又溫柔的中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