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軍出現了一瞬的騷動,但瞬間就平複了下來,幾千雙眼睛看向江疏,沉默地等着他開口。
“錢忠。”江疏道。
“不聽軍令,擅離職守,這是第一。”江疏瞥了一眼蠻奴道,“三月十八,我命你剿匪,爾不聽命令,擅離職守,私放歹徒,緻使數百将士無辜喪命,你可知罪?”
錢忠瞪着他。
“以下犯上,假傳軍令,這是第二。”江疏聲音平靜,卻帶着滔天的憤怒,“三月二十一,你趁我上山剿匪,從背後偷襲,重傷于我。此後又将我囚禁,假傳軍令,結黨營私,排除異己,殘害手足。按律當斬。”
南山軍幾乎一瞬間沸騰起來,餓狼般的眼睛盯住了錢忠,恨不得生啖其肉。
錢忠眼前發黑,死死咬緊牙齒,盯住江疏,發出一聲冷笑。
江疏看着他,臉上卻毫無波瀾,平靜得就像是在看一個笑話。
江疏看着錢忠,閉了閉眼:“勾結叛軍,意圖謀反,這是第三。”
他一字一句道:“收留叛軍,勾結隐宗,枉顧将士性命,惟一己私利是圖。”
江疏咬牙切齒:“你該死!”
話音未落,刀光已至,卻直直是要取江疏性命。
蠻奴怒目圓睜,雙手持刀便向江疏劈去:“該死的是你!”
底下傅如幾個瞬間睜圓了眼睛,恨不得以身代之,但奈何距離太遠,隻發出一聲凄厲的吼叫:“将軍。”
江疏卻目光卻都不瞬一下,直直盯着錢忠。
錢忠狠狠獰笑。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因為有人替江疏擋了這一刀。
烏木坐在馬上,朝蠻奴笑了笑,揚了揚空無一物的右手。
她握在手上的那把刀已經被她擲了出去,刀鋒從蠻奴的腕骨處劃過,輕飄飄地斬斷了他的雙手。
失去力量維持的鐵刀從半空中掉落下來,擦着江疏身側落下,跟地面撞在一起,發出叮鈴哐啷的響聲。
蠻奴的那雙手仍舊還死死握着刀柄。
隻是那雙手的主人卻已經不在意它了,赤紅的雙瞳盯死了在馬上微笑的烏木,嘶啞吼道:“你%#¥&*”
“哎呀。”烏木斂了眉眼,“不要說髒話嘛。”
她身影一閃,瞬間将蠻奴腦袋摁進了地裡:“嘴不想要了我可以幫你割掉,我不怕刀髒。”
錢忠盯着烏木,笑意僵在嘴角,嘴唇發抖,目眦欲裂,但究竟說不出什麼話來。
江疏俯身把蠻奴的手從刀上掰開,掂了掂有些殘破的鐵刀,看向錢忠。
“錢忠,爾違背軍紀,勾結叛軍,意圖謀反,當斬。”
他将刀架在錢忠的脖子上,唇邊勾起微不可察的輕笑,用極輕地聲音對錢忠道:“便宜你了。”
“狗屎。”錢忠大笑,“雞鳴狗盜之徒,蠅營苟且之輩!你知道什麼……”
話音未落,他瘋狂的表情随着大好的頭顱一同高懸天空。
他竟死在蠻奴的刀下。
但江疏隻是沉默地越過了他的屍體,連眼神都沒有施舍他一分。
他看向南山軍,舉起手裡的刀,鮮血與旗幟在風中招展,吼道:“今日以叛徒之血,祭旗。”
“吼!”
他将刀鋒傾斜向西,正指向青城的方向:“南山軍都有,随我支援青城。”
“是!”
“傅如中軍,夏離左翼,燕刀右翼。”
“末将領命。”
…………
氣氛一時慷慨激昂,然而阿山隻在蠻奴身後皺了皺眉。他看向烏木,暫且壓住心裡的疑惑,朝她道:“還有一個人。”
“嗯?”烏木歪了歪頭,朝阿山露出個笑容來,“在哪?”
阿山指了指錢忠三人的營帳:“那兒。”
然後又指了指自己:“蜘蛛說的。”
“嗯?”烏木疑惑,旋即笑了起來,“可是營帳裡沒有活人哦。”
阿山瞬間瞪大了眼睛。
“不過沒關系,我們去看看吧。”烏木笑着從他手裡接過了錢複,将人拎到了馬上,又順手在錢複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鮮血和汗漬,這才慢斯條理地将自己的手指從阿山的指縫中穿了過去,将人穩穩握緊了。
這時烏木才感到心底安定了幾分,方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有些許心情朝錢複玩笑道:“使君受驚了,可要随我等一道去看看這最後的亂臣賊子?”
錢複在馬上正襟危坐,像個小雞仔似的。他牽着缰繩的手還略有些顫抖,可甫一聽到烏木這話,卻立時就不假思索道:“自然。有勞烏谷主了。”
烏木便點點頭,笑着撿起了地上染血的聖旨,又拾起了自己擲出去的刀,揚手愉悅地朝江疏揮了揮,這才帶着這兩人一馬往阿山指的營帳裡不緊不慢地走去。
江疏翻身上了傅如牽來的名駒,見狀朝她點了點頭,這便是默許她可以自由行動的意思。
随即江疏便領兵而去,隻留下一地浩蕩的煙塵。
而在無人在意的角落裡,沒有人注意到,烏木帶來的馬駒和侍衛,如雲煙般悄然消散在了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