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孟軍趔趄撞到旁邊自行車,他慌張瞥過頭,假裝去扶車:“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姜家誠身上有股淡淡的殺氣,這能證明他殺過人。”按陰間的規矩來看,祝子晴是自己撒手,那他就不是實際意義上造成祝晴死亡的兇手。顧婉婉猜測說:“如果他殺的人是曾經霸淩過他和祝子晴的人,我認為姜家誠也沒做錯。”
祝孟軍擡眸看她,瞳仁顫了顫。
顧婉婉唇角浮起笑,抱起金九,“祝大爺,晚上十點學校天台見。”
祝孟軍望着女生離開,趕緊拖着風濕嚴重的右腿,小跑回家,拿出手機撥打出一通電話。
姜家誠在睡夢中驚醒,看見來電,手莫名地抖了一下,胸口悶悶的。
遲疑半瞬,他才把電話接通,“祝叔叔。”
“姜家誠你趕緊走。”
祝孟軍的聲音十分急促,姜家誠不明所以,“怎麼了叔叔?”
祝孟軍渾身冒汗,語氣緊張道:“那個來學校捐款的賀太太,你見過的,她好像知道當年你殺人的事了。”
話一出,電話那頭隻剩下砰地一聲響動。
姜家誠握着手機的手松開,手機落到地面,裂出一道雪花紋。
條條裂紋似被樹影割裂的月光,鑽進他的眼睛裡,腦海隐隐浮現那一晚在學校樹林。
他哆哆嗦嗦地撿地上的手機,貼在耳邊,“叔叔,當年學校、很多地方都沒有安裝監控,她一個二十幾歲的女生怎麼可能知道?”
祝孟軍斟酌片刻,道:“她說她可以見到鬼。”
姜家誠手指一顫。
當年學校鬧鬼,他還未轉學,也見過教室亂七八糟的桌椅和黑闆上的劃痕。
那段時間無論上課還是下課,學生傳紙條還是聚在一起讨論,都離不開這個話題。
所有人都在讨論祝子晴,她從一個透明人,變成了學生口中長得不錯,成績也不錯的好學生。
一些曾冷眼旁觀過她被欺淩的人也自發為她默哀,在學校天台為她放上小白花。
她的黑白照片那時被花團錦簇的包圍着。
姜家誠回過神,問:“她真能見鬼?”
祝孟軍:“她說出了樓上的陣,還把門上的鎖給取了下來,說上面的符篆是擋鬼的,而且,她說今晚能讓我見子晴一面。”
聽見最後一句話,姜家誠瞳仁一縮,支支吾吾地,“能...她能...讓您見子晴?她這...”
以為姜家誠覺得這件事天方夜譚,祝孟軍說,“是的,她說可以,我想如果我真的見到了子晴,你就趕緊走,這件事我來背!”
姜家誠掌心變得汗津津的,急促地喘着粗氣,眼神渙散。
如果他真的見到了祝子晴,恐怕隻會恨不得将自己千刀萬剮。
“我...”姜家誠語塞。
停頓了好幾秒,他才試探着問道:“我、能一起去嗎?”
祝孟軍過了許久,說,“好,十點鐘在天台。”
姜家誠挂斷電話,坐在寝室的床上,臉色蒼白,不停揉抓着自己的頭發。
那些被他極力掩藏的記憶,一瞬間通通湧了上來。
二十年前的某個深夜,周末的學校像是一座無人空城,隻剩秋蟲蟄伏在草堆裡鳴叫。
學校鬧鬼傳聞已經持續兩個多月,夜夜被祝子晴墜樓,哀怨的眼神折磨的姜家誠回到學校。
是想求祝子晴原諒,也是想在同樣的位置結束自己的生命。
而他站在天台,俯瞰下方曾經躺着祝子晴屍體的那塊地時,他退縮了。
他跌跌撞撞跑到老教學樓背後的樹林裡,就在那裡,他發現了另外兩個人。
祝孟軍與孫妙。
那一刻他才明白祝孟軍為什麼會選擇原諒孫妙,原諒這個帶頭霸淩祝子晴,逼她喝下廁所裡的污水,用煙頭燙得她千瘡百孔的惡魔。
孫妙仿佛也是被鬧鬼的事折磨不安,偷摸到學校祭拜祝子晴。
此時,她正背對着祝孟軍,而姜家誠在兩人右側,清清楚楚地看見祝孟軍手裡拿着一根繩子。
他沒有選擇用棍棒刀具,能快速緻命的武器,而是一根能讓孫妙慢慢體會空氣消耗殆盡,卻又無法呼吸進一口空氣的繩子。
姜家誠心裡莫名升起一股興奮感,他也期待着孫妙在她面前痛苦掙紮,求饒又無法發出聲音的快感。
在那一瞬,他突然變得扭曲、興奮,希望握住繩子的人是自己。且他也明白,就算自己這樣做了,他也有一個絕對能做替罪羔羊的人。
同樣想要殺死孫妙的——祝孟軍。
就在祝孟軍快要接近孫妙時,他跑過去搶走了男人手上的繩子。
在孫妙察覺到動靜要回頭的那一刻,他将繩子纏繞在女生的脖子上,一點點地收緊。
在月光下,他看見把自己和祝子晴踐踏在腳下的人在拼命掙紮,一次次踢到自己身上的腳,現在隻能在泥地裡無助亂蹬。
那雙在他們身上留下過無數傷痕的手,在他身上拍打的力道一次比一次輕... ...
輕到好像孫妙曾經調笑着撫摸祝子晴的臉,下一瞬卻毫不留情的抓起她的頭發,撞擊在了牆上。
看着孫妙的那張憋得通紅,額頭暴起青筋,開始翻白眼的臉。
他泛着冷笑,選擇松了手中的力道,讓孫妙以為他要放過她時,他又如同孫妙曾經的所謂“玩笑”,又一次收緊了手中的繩子。
如此反複,他慢慢地折磨着身下的人,讓她求不得饒,一次又一次的瀕臨死亡。
曾經她就是這般對待自己和祝子晴,告訴他們隻要如何做,就放過他們。
可無論他們怎麼做,換來的都隻有變本加厲的欺辱。
所以在一次次的繩子收緊與放松後,他終于将兩年的憤恨宣洩完,活活勒死了孫妙。
勒到她的脖子斷裂,躺在地上變成了冰冷的屍體。
回憶曆曆在目,姜家誠擡起頭,也像那一日勒死孫妙後一樣,望向夜空。
樹影割裂月光,那些裂痕好像他的人生,無法修補一般,落在眼裡。
姜家誠重回憶裡抽離,支撐身子起身去廁所洗漱,刮幹淨冒出來的胡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