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裡一片沉冷灰敗,隻有玉簡處發着瑩潤柔和的光芒。
甫一靠近,魂靈都感到一陣暖意。
然而,上面的内容卻讓江照月一顆心漸漸沉了下來。
玉簡首頁,是七個濃墨重彩的飄逸字迹——《團寵之仙途坦蕩》。
講的是一個天資卓著的凡人孤女偶然之下尋找到自己的生身父親,一躍成為天下第一大宗劍峰長老的關門弟子,自此修行一日千裡,清冷如月的大師兄獨寵她一人,驕縱狂妄的小師弟癡戀于她卻不敢說出口。
就連勢力蒸蒸日上的魔尊都對她情有獨鐘,為美人不惜發動第二次仙魔大戰。
最終大師兄與小師妹聯手,整個乾元界付出了慘痛的代價,終于将魔尊封印。
大師兄與小師妹有情人終成眷屬,成為乾元界人人豔羨的神仙眷侶。
宗門正是問天宗,那位劍峰長老也正是江照月的師尊。
她與玉簡裡的小師妹、大師兄、小師弟師出同門。
不過在他們的回憶中,她自私、冷漠、虛僞而又怪誕。
很甜蜜,挑不出任何錯處。
可江照月隻覺得荒謬與憤怒。
若是第七星沒有被小師妹服用,封印解除,任他魔尊再狂悖,也翻不起大風大浪,更遑論挑起仙魔大戰,死傷無數。
天命之人得上蒼眷顧,運道極佳。
江照月難以相信玉簡上描述的衆人居然是自己的同門師兄妹,可依據她的了解,玉簡上的一切又的确是他們會做出的事情。
懷着這樣狐疑、忐忑又夾雜着沉冷怒火的心,江照月一頁頁翻看,最終猛地閉眼,再也看不下去。
早知如此,江照月就是甯願與他們撕破臉皮,甘願叛逃師門,也不會讓七星被他們奪去。
她深吸一口氣,捧起玉簡想要讀完,卻見玉簡上變為白茫茫一片。
一道難辨的嗓音道:“回去吧。”
眼前陷入全然的黑暗。
……
宋過大殿前空蕩蕩的,隻有江照月一人站在殿外。
氣急敗壞的少年音在江照月耳邊響起。
這聲音本十分青春肆意,卻因話中的尖銳刻薄破壞了這份美好:“三師姐真是的,帶小師妹去秘境,竟然也不好好保護小師妹。師尊對三師姐這麼好,她就是這樣報答師尊的嗎?小師妹可是師尊的血脈,真不知她是怎樣做人家師姐的。”
江照月恍惚低頭,發現自己雙手絞在一起,白皙的手背上結了許多處痂,看上去略為可怖。
一片粉白花瓣随風落在她手上,她擡頭,發現這正是她栽種在師尊殿前的桃花樹。
不過與她死前相比,這株桃花樹枝幹還沒有那麼粗大,枝葉也不甚繁茂。
師尊的聲音在殿内響起,威嚴莊重,含着警告,又似是無奈:“老四,住口。”
裴渂憤憤不平,但已經止住了話頭。
在他們零零碎碎的言語中,江照月記起,這是十年前她築基之後第一次外出曆練,進了一個堪稱兇險的秘境。
江照月幾乎自身難保,就在逃出秘境的前一刻,聽到一聲熟悉的呼喚:“師姐,師姐!”
本該留在宗門的小師妹泫然欲泣,比她們高出一小階的兇獸對小師妹窮追不舍。
江照月咬牙,握劍回身,不得不與兇獸正面交鋒,拼盡全力才帶着小師妹脫身,卻還是讓小師妹受了傷。
小師弟與小師妹一同入門,向來親昵,自然是興師問罪。
師尊雖叱停了小師弟,可話中也隐含着對江照月的指責。
她這是……回到了十年前?
江照月看着四周熟悉的布局,聽着殿内人熟悉的話語,幾乎能猜出他們下一刻要說什麼。
小師妹私自出宗,進秘境卻不告知任何人,如今受了傷,怎麼就成她的錯了?
可笑,十年前,她怎麼就沒發現師尊在拉偏架呢?
不,隻是發現了,不願意承認罷了。
她轉身,剛踏出一步,師尊威嚴地問道:“照月,你欲往何處?”
江照月身體僵硬,沒有回身,回道:“弟子去後山思過。”
劍峰後山向來是懲戒弟子的地方,罡氣如刀,對他們這些低階弟子來說異常痛苦。
宋過望着三弟子的背影,心頭突兀的不安淡去,應道:“你這又是何必呢?罷了,去吧。”
江照月:“是。”
即使說着何必,也不會真的取消懲戒。
十年前的江照月也是這樣被“罰”去後山思過。
隻不過那時,江照月是真心愧疚自己沒有盡到師姐的責任,沒能保護好小師妹。
如今,江照月才不會這麼傻。
本就無錯,何必思過?她沒有責怪小師妹貿然出現壞了自己的曆練,已經給足了師尊面子。
後山思過,也不過是個由頭罷了。
她去後山,另有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