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鐘後,姜越在酒店的地下車庫等到了一輛瑪莎拉蒂Ghibli,段星恒行雲流水地倒車入庫後下車,然後從副駕駛上取出兩個超市購物袋。
姜越接過其中一個袋子,裡面竟然真的是冷藏的拉面、青菜,甚至還有冒着冷氣封裝好的鮮肉糜,還有一些調料瓶,也不知這麼晚段星恒上哪裡去買的。在段星恒關車門的同時,他随口問道。
“你的車?”
“前兩天别人送的。”
姜越覺得他有些大動幹戈了。在看見那句[我過來]的時候,他立刻回絕[改天再說]。沒想到段星恒一直沒回複,再發消息過來的時候,隻有一張照片,裡面是拎着購物袋的左手,手腕上甚至還戴着贊助商贈送的表,也不知是不是剛結束車隊的慶祝派對就開車跑去超市買菜了。
這個人長着一張英俊卻生人勿近的臉,個頭又高,手裡的購物袋裡卻探出一根大蔥,看上去反差感極強。
這樣的段星恒讓姜越覺得陌生又熟悉。
陌生來自于前世長達五年的疏遠,熟悉來自更早以前,眼前這人也曾因為他發燒時的一個電話,坐一個半小時大巴連夜趕到他住的公寓。
等電梯的時候,姜越很自然地靠近了些,竟然在段星恒身上聞到一股刺鼻的酒精味。
“你喝酒了?”
姜越瞪大雙眼,不由得湊得更近了些,用力聞了聞身旁人的襯衫領,以此确認。
沒想到平時總波瀾不驚的段星恒似乎因為他的舉動瞬間緊繃起來。那種不自然的僵硬僅持續了半秒,便再度恢恢複如常,段星恒雙眉輕挑:“在你眼裡哥是那種人?”
“我從小就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怎麼會酒駕?”
“可你的前幾年超級駕照被扣了不少分,”姜越也不信,在他記憶裡,段星恒本就不嗜酒,又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不過這也不妨礙他拆台道。
“為此花了不少錢吧?身上酒味怎麼這麼濃?”
“車隊的人瘋鬧,可能不小心濺衣服上了了。”
段星恒聞言,也擡臂輕輕嗅了修自己的袖口,姜越見他神色和語氣都很自然,便就沒再追問。
酒店的家庭套房裡配有一個開放式廚房,廚具和電器都很齊全。姜越就趴在客廳的沙發上,擡眼就可以看見段星恒将袖口挽起,熟練地切好蔥花蒜片,起鍋燒油。
肉糜鍋裡煎炸着,滋滋作響。一勺料汁澆進去立刻裹上了誘人的醬色,直到外焦裡嫩時,香味早已彌漫開來。姜越聞着這股香味,便想起很久以前。段星恒第一次做那面的時候,面有些坨,澆頭也炒鹹了,但當時的姜越日日與冷食作伴,端着那面狼吞虎咽,一碗下肚還嫌不夠,還搶走了段星恒碗裡的煎蛋。
“小時候姥姥教我的。”段星恒被搶了煎蛋也不生氣,在姜越眼巴巴的目光裡,把自己碗裡剩下的面兩口吃完,含糊的說:
“她說,一個人的時候,要是能吃上一碗熱面,心裡就會暖和起來。”
姜越後來也開始自己煮面吃,可總覺得沒滋沒味,調料配比都一樣,年少時與段星恒端着碗坐在小桌前的感覺卻再也回不來了。
面好了,段星恒端上來,面條上澆着肉醬和蔥花,幾片青菜和一個荷包蛋卧在上面,冒着騰騰熱氣。
姜越一筷子下去,塞嘴裡,被燙得直吸氣。
“慢點兒。”段星恒把桌上的水杯推過來,“你小子從小吃飯就急,又沒人跟你搶。”
姜越的吃相有點像狼吞虎咽的小狗,他喝了口水,又埋頭吃起來,他習慣把腮幫子塞得鼓起來,原本普通的食物被他這樣一吃,像是美味了十倍。
“你唔吃?”
姜越問。
“哥不餓。”
段星恒又給自己倒了杯水,支着下巴就看姜越埋頭吃面。等到姜越快吃完了,他再度開口:
“小越,我打算提早回C國,大概下周末。”
姜越擡起頭,輕輕“啊”了一聲:
“下周?”
他舔掉唇上沾的醬汁,突然想起了什麼:
“我知道了,你要回去過生日?”
“還記得哥的生日?“段星恒也笑起來,“沒白疼你。”
他端起杯子喝一口,又繼續說:
“姥姥打電話來,說她想我了,想親手給我做碗長壽面。我也很久沒去看望她老人家了,無論如何,我想把下周末時間空出來。”
“我陪你一起去。”姜越想也沒想就開口道。
說起段星恒的姥姥,姜越這才猛然想起來,上一世和段星恒決裂之後,他曾經去看望過老人家,但姥姥住的那間帶院子的老房子似乎已經很久沒人住了。問鄰居,隻說老人家生了大病,被孫子接去了醫院,後來就再也沒了消息。
段星恒的葬禮上,姥姥也沒有出現。後來段星恒委托的律師告訴姜越,姥姥早已經因病去世。
生老病死,是人間常态。如果連段星恒都對姥姥的病束手無策……無論如何,姜越必須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