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時甯艱難地打字,“替别人問的。”
“很難。”學姐直接用語音回複。
“你說的這類事件,普通人很難依靠自身熬過來,更别說是青春期的少年。早在十年前,華國已經對地震、火災、重大交通事故和刑事案件的幸存者開展常規心理援助,一般時長得堅持半年左右,這些遭遇過嚴重心理創傷的人才漸漸恢複正常生活。即使這樣,也不能保證百分百療愈,日後一旦再次受到刺激,患上心理疾病和精神疾病的可能性是普通人的數倍。”
“像你剛才說的情況,很可能當事人受到創傷後強行轉移了注意力,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繼續生活。但問題畢竟沒有解決,某種程度上來講,還可能患上了隐性ptsd。這種類似微笑型抑郁症,病人有極強的僞裝技巧,甚至看起來比一般人還要開朗。不過一旦到某個節點,壓抑的病情嚴重到再也無法隐瞞,可能會有極端行為出現。”
“這就是為什麼當初我跟你說,想好起來的第一步是堅持治療,遵循醫囑。其實當時你的情況也不太好,除了沒有幻視幻聽,焦慮抑郁指數都非常高,還有一定程度的被害妄想。”
時甯呆呆地趴在窗前,心亂如麻,任憑學姐的話語循環播放。譚佳久久得不到回複,越想越擔心,幹脆打了視頻過來。
“還好還好,你在房間裡。”譚佳臉上頓時有了笑容,“吓死我了,還以為你遇到什麼事了。”
“遇到事了,不過不是我。”時甯坐在沙發上,抱着玩偶,臉色慘白,看起來情緒十分低落,“學姐,其實我心中一直有個疑問,對于我這樣有過創傷的人,是找個同樣經曆的抱團取暖一起往前走好,還是一個人默默生活避免受刺激也避免害了别人?”
“你漏了一個選項。”譚佳接話,“比如,找個身心完全健康的。”
“我沒信心,人家不會理解,我也沒欲望繼續走下去。”時甯閉上眼睛,擲地有聲,“除了周天域,我再也喜歡不上任何人。”
隔着屏幕,譚佳察覺到學弟狀态不對,試探着問是不是感情出了問題。
“我們一直很好。如果有錯,錯的也是我,不該拒絕他的求婚。”
時甯痛苦地低着頭,雙手忍不住抓撓着頭發,通紅的眼眶有淚水落下。
譚佳猜到時甯此時在傷害到男朋友而内疚,忙出言安慰。畢竟婚姻這種人生大事必須完全遵循自願原則,所以她當初也支持時甯的選擇,跟着内心走。
“拒絕求婚是你的自由。畢竟在你心裡,婚姻生活如同囚籠,哪怕黃金打造也如坐針氈。”譚佳面色坦然,“我所知道的,但凡被身邊人催着或者受到世俗壓力而選擇結婚的,婚後生活都過的一地雞毛。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找些司法判決給你。”
時甯搖搖頭表示不需要。目光忽然掃到櫃子上的葡萄酒,于是找出開瓶器和高腳杯倒了半杯。
酌酒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不過可以澆愁。時甯一鼓作氣喝了小半杯,隻覺得酒液酸澀,緩緩流入喉中即化為淚水。譚佳看在眼裡,動了動嘴唇,終究沒有阻止。
時甯喝完一杯,覺得不過瘾,卻也把高腳杯放下了。他哭着問學姐自己是不是不夠勇敢,不配得到幸福。
“你如果稀裡糊塗的盲目結婚,才與幸福背道而馳。我不知道你和周天域之間有什麼問題,但他背後錯綜複雜的關系,确實不是你擅長處理的。要知道,周天域和你不同,他并沒有完全獨立出周家,至少人家肩膀上還擔着個偌大的天寰集團。”
譚佳的表情忽然嚴肅無比,仿佛正在法庭上,面對氣勢洶洶地對手慷慨陳詞,“如果你沒有結婚,許多事情哪怕做的不妥當,還有抽身而退的餘地。一旦領了那張證,就意味着與周天域乃至背後一切同生死共命運,甚至即使他們傷害了你,大庭廣衆面前,也得強撐笑顔。”
“周天域說他會保護我。”時甯忍不住嘴硬。譚佳回複,每個男人結婚前都會如此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