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上、你！”

“哪怕是死……”

話音落下的一瞬，溫卿塵目之所及的天際飛來一股陌生氣息，暗紅色的煞氣破開霧霭、翻湧着，直直襲向雲仝伯的後背。

颀長的身影微不可查地晃了晃，低垂的長睫閉上又顫動着重新打開，赤金的眼眸因為周圍流轉地紫色光暈更顯妖冶詭異。

不過眨眼一瞬間，雲仝伯就将收起來的長劍抵在了他的脖頸上，森冷的殺氣順着破開的小口沁入溫卿塵的全身。

【恨意值：98】

如此變故并未打亂溫卿塵的呼吸分毫，精緻漂亮的貓兒眼裡反而閃爍過一絲複雜的期待。

雲仝伯很好。

如此癡情世間僅有，但，這裡不是他的家，他也沒愛上他。比起辜負眼前人，他不想辜負兩世的努力……媽媽一、定、還在等着他……

“雲仝伯。”溫卿塵喚他的名字，“你威脅我也沒用。我可以再說一次。”

“我就算是死，我們也不可能……”

劍氣順着傷口席卷五髒六腑，剩下的字被吞沒在溫熱滾燙的血液中。

他真是個該死的賭徒。

溫卿塵松開握着劍的手，身體向後倒去。暗紅的天幕沉沉地将他壓到、落入堅硬的懷抱中。已經恢複清明的赤金桃花眼緊緊注視着他。

他看見男人的嘴唇張合，眸子裡洶湧着複雜的情緒，滾燙的眼淚從眼角滑落。系統播報的仇恨值已經上漲到99分，隻差臨門一腳。

“恨我吧？雲仝伯。”溫卿塵用氣聲說。

“好。”

“我成全你！”

修長手臂高高擡起，又速速落下。長劍穿透青年瘦薄的胸膛，肋骨殷紅的血液順着劍鋒滴落在地。

【仇恨值100分成就達成，恭喜宿主！】

系統冰冷的機械音結束，但溫卿塵的意識并沒有立刻被帶離。

他看着雲仝伯緩緩湊近，低頭，咬上他被劃開的皮肉。

“之後的生生世世，吾必追殺你到底。”

話音未落，雲仝伯擡頭向上看。瞬息間，他們好似四目相對。溫卿塵目光下移，落在那雙被鮮血染紅了的姣好薄唇上，雲仝伯的嘴角微微勾着一抹似是而非的笑。

這一幕深深刻在他的腦海中，成了他多個午夜的夢魇。

溫卿塵又一次被吓醒。

陽光穿透窗棂，落在他的臉上。他不适應地閉了閉眼，喘了幾口氣才緩過神來擦汗。

額頭的虛汗被擦幹，手并沒有就此放下，而是一路向下滑，最後停在光滑細長的頸子上。

他猛地打了個冷顫，呲牙咧嘴地将那些兒童不宜的畫面晃出腦袋。

也不知怎的，最近做這個夢越來越頻繁了。

溫卿塵拍了拍還有些暈乎的腦袋，将未知答案的問題壓下後，他習慣性喚了兩聲：“系統。”

回應他的是一室寂靜。第一世他攻略了雲仝伯，系統出了Bug沒能把他送回家，給出的理由是他情緣未了，一定是他自作主張告知雲仝伯“他們沒可能”導緻的。

好，他接受了，答應系統重生。第二世，他照足系統的意思，可系統又說他仇恨值刷得太過，要他重生化解掉一些才能離開。

他為了回家，咬咬牙還是接受了，如今都重生了，系統卻遲遲不出現。

也不知道是不是畏懼他發難，還是什麼别的原因。

系統自他重生之後隻出現了一次。

那一次……他綁定了如今的本命靈寵，然後就沒了下文，也不告訴他要具體要化解哪些仇恨。

溫卿塵穿着裡衣，赤腳來到窗前。視線透過撐杆支起來的縫隙往下望去。隻見窸窸窣窣的位置有一隻猕猴桃一樣的生物正鬼鬼祟祟地偷吃。

他眯了眯眼，看清它嘴上嚼着的東西。

暗綠色，掌狀複葉……

“阿啾！我的人參！你、你給我閉嘴！”溫卿塵發出一聲爆呵，驚走成片的飛鳥。

猕猴桃扭了扭屁股，邊嚼着邊淡定回頭。鳳眼倒影着身後高舉竹竿的少年，眼神因為過于淡定，竟然多出了些鄙夷的意味。

溫卿塵這一棍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生生尬在半空。

都怪系統。不知道它怎麼選的？竟然給他選了一顆手無縛雞之力的草當身體——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難堪大任。若不然他怎麼會萌生出收靈寵的想法？一個人多自由啊！做完任務就可以拍拍屁 股走人，無事一身輕。

最重要的是：若不是如此，他怎麼會陰差陽錯收了這個祖宗當靈寵？他打又打不過，驅使又驅使不動，還因為需要仰仗它而時刻哄着。

溫卿塵呼哧喘了幾口氣，腮幫子氣得鼓鼓的。

手中的竹竿被他重重杵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他左手叉在腰上，開始給自己尋摸台階下：“我宰相肚裡能撐船，不跟你這隻尚未化形的水豚計較。不過，别怪我沒提醒你。你再吃下去，我們換不到足夠錢财，下個月開始就要無家可歸咯。”

說着，他掩下心底一閃而逝的不舍，回首看向身後簡陋的屋舍。

枯黃的桔梗亂七八糟地鋪在屋頂上，垂下的枝葉勉強掩蓋住屋舍房梁歪斜的缺陷，整座屋子搖搖欲墜——組織豆腐渣工程的工程隊都得在他面前俯首稱臣。

溫卿塵的視線往遠處延伸，輕松看見連片的精緻宏偉瓦舍。如此強烈的對比，甚是駭人。

他收回目光，聳了聳肩，用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嘀咕道：“誰叫你修為低微。離了也好，左右等系統恢複之後，你也要離開去做任務。長痛不如短痛。溫卿塵，你不能忘記初心，你是要回家的人。”

大猕猴桃.水豚.阿啾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在咕哝什麼。它感受到青年身上流露出的淡淡悲傷，良心忽然發現，它挨挨蹭蹭地湊了過來。鐵鍋似的屁 股頂了溫卿塵一下，動作間裹挾着它尚不懂收束的靈力。

溫卿塵猝不及防被它偷襲，踉跄着朝前撲去。眼見着就要摔個狗吃屎，他忙把腰身一擰——在破相面前，他毫不猶豫選擇了屁股開花。

“阿啾你！……”他手肘撐着地，左腳屈膝平踩在地上，另一隻手指着罪魁禍首。責備的話正醞釀着，下一秒體内氣血開始翻湧，他隻能閉眼調息。

晨間微涼的清風輕輕吹拂，蒼綠色的長發劃過臉頰。青年長了一張精緻得過分的臉，眉形秀氣微彎，眼睫纖長，鼻子秀挺，淡粉的雙唇不笑時也像是在笑，端的是傅粉何郎、雌雄莫辨。

片刻後，青年睜開眼。樹葉篩下的細碎光斑照進他那雙姣好的貓兒眼中，麥苗綠色般充滿生機的眼眸流露出無奈的神色。

導緻他身體孱弱的原因在于提前化形——這無異于在灘塗裡起高樓，地基尚未夯實就逆天而行，沒死已經算是老天保佑，這怪不了别人（系統除外）。

溫卿塵組織了一下語言，軟下語氣說道：“阿啾，我可跟你說過？我……”

溫卿塵的話音未落，小院前方傳來一道張揚的男聲：“一大早不出發采藥，在這裡馴妖仆，真是好興緻。”

隻聽來人繼續嗤笑道：“想必是這個月的頭錢【】提前攢夠了？不如你随我去摘個草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