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是整個修真大陸上最大的海域,幾乎是将大陸環抱在内,舉目眺望可謂是漫無邊際。
溫卿塵—— 一棵質壁分離、快要被鹽水齁死的小草漂浮在水面上,浮浮沉沉了不知道多久。
他感覺起碼有一個世紀了,遠處這才傳來一陣很輕的腳步聲。
來的好像有一個……啊不,是……兩個,三個!
一共三個人。
說來也是因禍得福。
與本體徹底融合後,不僅缺失的記憶補回來了;他與周圍植物的溝通也變得順暢了。
是以,當海岸邊傳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時,他很快便通過周圍的花草樹木鎖定了來人的位置,而且方位比之前更加準确。
不過,這又有什麼用?
溫卿塵此刻已經被曬了許久,都快成枯草了,沒心思理是誰來了——由于他自身的隐秘天賦太強悍,且本體能量越弱,技能被動觸發程度越高。
現在的他在外人看來就是一棵放在路邊都沒人會撿的野草,魚都看不上他,更别說出海捕魚的漁民們。
從萌生希望到失望的經曆他擁有過太多,溫卿塵早已經放棄被人撈起來的念頭,隻盼老天能再降一次甘霖,讓他死之前舒服一把。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可憐他,溫卿塵覺得自己好似被一雙手輕輕捧了起來。
他現在能量太弱,神識因為經曆了一場生祭也變得虛弱無比。他現在是看不到外界的,能依靠的就是與其他植物的共感和氣孔呼吸帶來的嗅覺。
溫卿塵嗅到了空氣中濃重的血腥氣味,他迷迷糊糊地想:
可惜,最終沒能到雲仝伯手裡,也不知道那個人有沒有摸到他撒出去的留影石。
這個念頭冒出的一瞬,溫卿塵便陷入昏睡。
在海上曬那麼多天,他早已經瀕臨死亡,隻是純靠一股意志力撐着。
如今被人撈起,雖沒到達他設想的歸宿,但能救到人他也是滿足的。
溫卿塵暈得幹脆,殊不知吓壞了另外兩個人。
青炎忙道:“快快快,種進土裡來。他隻是缺水,沒事的。補充足夠的水分,緩緩就好。”
“你可别沖動,也不看看你這一身的傷,你現在去青陽宗讨不了公道的。那個人擺明了不認,我們得想想别的辦法。淡定……淡定……”
鳳凰也是鳥,語速極快跟上了膛的機關槍似的,一息之間就說了好長一串話,聽着跟唱出來的一樣。
雲仝伯默不作聲奪走他手中的靈土,閃身回到陸上,“我很冷靜,你們不必跟來。”
說罷,他不再停頓,催動功法,轉眼就離開,到了雁蕩山。
那裡位于魔淵與修仙界的交界處,本就罕有人迹。如今魔君又離開帶走大批魔軍。這裡倒成了位于魔修後方的一片淨土——很适合躲藏療傷。
雲仝伯帶着溫卿塵徑直回到他們一起收拾過的小屋。
兩世沒來,屋子裡各處都蒙上灰塵,好在屋子裡的東西都沒壞,隻要收拾一下便能住人。
雲仝伯此刻滿心挂念着溫卿塵,随意收拾了一下屋子,便抱着小綠苗來到窗邊的矮榻上。
他盤腿而坐,不顧一切地調用全身靈力彙聚與指尖。
凝練的靈氣如一團乳白色的氣體,他們被雲仝伯操控的精神力逐步壓縮,再壓縮,最後變作一滴液體,直直墜在蔫巴巴的小綠苗身上。
原本蔫黃的葉子奇迹般變綠了。
雲仝伯見狀,更是加快了凝練靈氣的速度。
空氣中飄散的血腥氣越來越濃烈,男人恍若未覺。
赤金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懷裡的小綠苗,眼裡仿佛有火光在閃動。
快醒來。求求你……
雲仝伯在心中不斷默念。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凝練了多少滴靈液,安安靜靜仿佛一株普通野草的小綠苗終于給予了他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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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卿塵大驚失色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雲仝伯的胸口還在不斷滲血,煞氣的暴動狂卷過男人的筋脈,象征煞氣侵蝕的深黑色物質蔓延至脖頸,隻差一寸就到臉部。
而他好似不怕死一樣還在消耗體内的靈力。
等煞氣徹底沁入靈台,他會死的!
溫卿塵堅定地拒絕了雲仝伯的靈力。
他操控着葉子将自己團成一顆球,不給靈液滲進土裡縫隙的機會。
同時,他還傳音給雲仝伯,語帶威脅:“你最好立刻停止!運功調息,否則我自跳進煉丹爐裡去,把自己煉制成抑制煞氣的丹藥。”
溫卿塵的話很管用,雲仝伯立刻聽話地收了手并開始調息。
煞氣的侵蝕哪有那麼容易壓制回去——經曆過筋脈撕裂又重組的痛苦隻是剛剛開始,煞氣對靈台的侵蝕才是最難去除的,隻有兩者都壓制後,他才算成功。
雲仝伯很痛苦,臉色白得像紙,是溫卿塵從未見過的脆弱模樣。
隻是他都痛成這般了,手依舊把小綠苗抱得緊緊的,不撒手。
溫卿塵看着,内心動容。
此時此刻,再看不清雲仝伯對他的用心,他就是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