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水路相比陸路距離太長,所用的時間也久。少則十天多則月餘,水路上沒有供給停靠休息的地方,況且路上幹糧也占重大,這樣一來倒不如走陸路……”
江守君眉頭皺得愈發厲害。
顧淮音來了興緻,有意仔細和她探讨此事。
“所以你想在楚州修建渡口,利用貨船來往,商人交彙以濟民?”
“不錯。”
“是個好主意,不過你忘了淮水多洪澇,即便現下淮水平穩,若是真真到了災年該如何呢。”
“我查過楚州方志(1),淮水并非年年洪澇,而是有規律的。”
一聲歎息,顧淮音憶起兩千年前的淮水。
“上古淮水徐徐往東南傾,淮水兩岸無災無恙,自黃河奪淮,淮水就如同被喚醒的猛獸一般。我也少管過,不知你從中悟出來什麼規律?”
江守君垂眸細想:“照方志中對淮水的記載推演,楚州境内大概沒三年一小災每五年一大災。去年淮水害災由重,倘若得天佑,這渡口至少能用得五年。”
她又問:“嗯……那五年之後呢?”
“五年之後,陸路建成,官道能走車馬,楚州百姓也不必長困于此。”
她這番話說得輕松,但二人心裡都清楚,這太理想了。
光是修建渡口上花費的銀錢就足夠令人頭疼,遑論再建車馬官道。
顧淮音拈了拈發白的指尖,一縷青光浮在眼前幻化出一柄劍的模樣,轉而浮光周折幾轉成人形。
“司主。”攸裡擡手行禮,一如往昔。
顧淮音颔首回應。
“江大人畢竟于我有恩,我有個法子替大人排解煩難。”繼而站起身來繼續對江守君道:“修建渡口的人手找到了。”
站在旁邊的攸裡一連懵,手指着自己無助道:“我?”
“當然不是,是那些山匪。”
江守君苦笑兩聲:“楚州草寇早是沉疴積弊,我哪有那麼大的本事叫他們來為官府修築渡口。”
“他有啊。”顧淮音含笑看着攸裡。
攸裡心裡發毛暗叫不好,試探到:“我去把那些山匪抓來?”
“這些山匪之所以有這麼大的膽子敢殺人放火無法無天,就是因為少了敬畏,不敬畏朝廷看來隻能敬畏鬼神了。”
她搖搖頭,語氣放輕。“先招安,負隅頑抗的弄點玄事稍稍懲戒,自然而然就願意歸降了。”
攸裡後知後覺道:“我明白了。”
屋外月落烏啼。
“既然二位都沒什麼意見我就先回北海了。”
“現在時辰這麼晚,不如你明早再做打算吧。”江守君說這話時手攥得緊,像是在緊張什麼。
顧淮音笑意漸深:“你這般緊張是在留我?”
江守君被她塞地說不出話:“我……”
“還是說最近遇見什麼怪事,害怕了?”
心頭突然湧起今日在缙雲山腰宴會上遇見的那古怪和尚,還有和尚口中說的“嬰靈祭”。
她怎麼都猜的中。
江守君下意識摸了摸手腕上固魄,張了張嘴,終究沒有說出口。
“怎麼了,還有什麼事要問?”
“沒有……”
顧淮音話音剛落,門外晚山風貼着沒關隴的窗框吹進來,将那要死不活的燭火吹個正着,緩緩升起一縷白煙後滅了個通透。
風歇住,皎皎月色平靜撒在窗前,像覆蓋着一層薄霜。
遠在江南的符景庭,在表面祥和甯靜之中褪去哀惋,慢慢從悲傷中回過神來。
風随影動,晚色搖曳。
七日滿,應亡母之願,謝晉該離開符景庭。
蕭蕭木下,涼薄夜。
逝者已矣,身後事也處理妥當。謝晉收拾好行李打算明日出發回朔州。
姜邑塵靜坐房中煎茶,茶葉浮浮沉沉,随着沸水熙熙攘攘。斟一淺盞熱氣撲面,盞中茶葉最終又井然有序緩緩飄落盞底,清香遠溢。
倏而房門被叩響,敲門聲不疾不徐。
“門沒鎖,進來吧。”
謝晉推開虛掩着的門,擡頭走到姜邑塵面前,“父親。”
姜邑塵擡手為他斟茶,“晉兒,坐吧。”
謝晉順意坐下,卻沒有碰那盞倒給他的茶水,隻是眼睛靜靜看着。
“孩兒不孝,服喪期未滿三年,明日卻要回朔州了,今日來向父親請辭。”
姜邑塵低頭淺抿了一口清茶,沒說其它話,隻叫他多保重。
盞中青綠,溫瓷白蓋撥冷茶。
阖目細想,于“水”之一事,似乎并不是川中旱澇這般簡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