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虛掩着,祠下也并無人影。
夜色下摸着路進去,隻見堂前一片狼藉。
翻倒的供台旁落下一地塵埃讓人無處落腳。
門外還有淺淺微光灑進來,隻能叫人勉強辨别方向而難以視物。仰頭見神像上似生熒光,淡淡萦繞身旁。
遮面白紗被掀開,可惜水神面容仍看不真切,此外并無其它異樣。
江守君正摸索着要尋蠟燭。竟被人從身後一記手刀砍在脖頸處,頃刻人便沒了知覺倒在地上。
堂前暗色下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
“是這人嗎,我怎麼瞅着不像呢?”
話音剛落被人一拳錘了腦袋,“铛”的一聲還頗為響亮。
“蠢貨,這裡除了他哪還有别人,不綁他我們拿什麼交差。”
被罵的那人伸手摸了摸頭上鼓起的大包,本來就不大靈光的腦袋更反應不過來。
“可是我們不應該先确認他到底是誰嗎,萬一抓錯人……要不等他醒來問問吧?”
“铛”又響一聲,這人捂着頭頂兩個大包很委屈。
“還問嗎?”
“……不問了。”
雨色又疾。
路上秦駒因傷勢未愈,腳程慢了些。
想着那黑貓說的話,既然要來尋求水神庇護,那就要多住些時日才好。
于是在秦夫人陪同下及幾個家仆提了大包小包往水神祠趕,到時卻看着面前雜亂不堪傻了眼。
天上電閃雷鳴,地上狂風大作。
“愣着做什麼,祠下被風吹成這樣也不知道動手收拾收拾。”秦駒轉頭斥責一旁侍從。
來的那幾個算是有眼力見的,忙收拾屋子裡狼藉,把帶來的貢品一一擺放整齊,再将兩側蠟燭點上,燃好香交到秦駒手上。
知道有不可直視水神面容的規矩在,不敢擅自将白紗覆上,隻好叫仆從來将白紗疊整齊放在一旁。
秦夫人攙着他在蒲團上跪下,秦駒手上恭恭敬敬端着香在神像前拜了三拜。
“信徒今日倉促,未能提前三日焚香沐浴,冒昧前來,望水神體恤。”
秦駒虔誠地把香插入香爐,複又跪下。
鄭重道:“半月前信徒遭妖孽纏身,家中禍事不斷,偶得黑貓大仙為我指點迷津,于是信徒前來求水神庇護。”
倏而堂前一聲喑啞貓叫。
神像前,與之前一般無二的黑貓又重新出現在眼前。
秦駒驚道:“黑貓大仙!”
黑貓躍下供台走到秦駒身前,“秦家主,水神已經庇佑過你,你現在可以歸家去了。”
“啊?可是……”
黑貓出言打斷他,“若你執意要在堂前叨擾,萬一水神降罪,恐怕你也擔不起。”
秦駒聞言連忙起身。“是是是,多謝水神庇佑,多謝黑貓大仙指點,信徒這就回家去。”
一行人一刻不敢耽擱,又匆匆忙忙踩着雨水離開了水神祠。
秦駒等人前腳剛走,毋厘後腳就追着黑貓回了水神祠。
“轟”一聲電閃雷鳴。
黑貓佯裝恭敬:“青岐蛇君。”
毋厘拂袖卻沒再動手,指尖微動,疊放在一側的白紗緩緩随法力上行,飄落到神像頂上。
黑貓仰頭去看,喉嚨間低低嘶吼一聲,一躍而起撲在白紗上将其撕得粉碎。
白紗紛紛揚揚落了一地,風一過就遍布堂前。
毋厘怒目圓睜:“孽畜!”
“神像何故掩白紗,青岐蛇君還是不肯面水神嗎?”
毋厘啞口無言:“我……”
“怕後人窺其尊容是對水神不敬?”黑貓冷哼一聲,“借口。”
“你!”
毋厘還欲往黑貓身上劈去,卻被它輕巧躲過。
“你執意不肯見她,難道不是因為心妒這魚妖得水神之位嗎?”
毋厘心中突然一空,繼而道:“一派胡言,水神獻身淮水,身居大義,乃是司主親封的淮水水神。”
“自古多少殒命淮水者,憑什麼輪得到她來做這水神。況且自伊始便是青岐蛇君您鎮守淮水,論功績并不在她之下。”黑貓一聲嗤笑,又道,“您應是淮水之主,豈能屈居檐下替這區區魚妖守靈。”
“住口!”
光刃閃過,黑貓分心避之不及,在它身上劈開一道深口子,正汩汩往外冒着血。
毋厘沒着急将其置于死地,轉身面向水神像,閉眼深吸一口氣,終于望向沉寂在白紗下千年的面容。
白紗厮磨下,面容已然不清晰。
從此神像明目,眼前不掩朦胧。
地上黑貓血流源源不斷淌了一地,毋厘背對它沉聲道:“你走吧,水神像前我不作殺孽。”
黑貓知道自己目的已到,沒必要再糾纏,很識相地舔了舔傷口勉強起身走出淮水神祠後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