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瞳朦。
楚州數日細雨浸染,天地陰沉混沌恐教困在其中的凡人脫不開身,北海之上黑雲壓境,大雨遲遲不肯落下,好似在等待時機。
姜邑塵面北海而立,手上閑轉着那根竹笛。
看着茫茫海天一色間,背光走出個人影。
“司主也沒有個做東家的樣子,我都到這兒了,難道不請我去歲天域上坐坐?”
“是我怠慢。”
顧淮音報之一笑,打趣道:“徽南君從江南遠道而來,該不會是來向我讨債的吧。”
“這叫什麼話,你我多年交情,二成法力不過區區。”
姜邑塵皺眉,認真道,“不過你現下就憑這二成法力要入褚源,我以為時機不算妥當。”
“多謝。”顧淮音回道:“沒有什麼時機不妥的,我心中有數。”
姜邑塵長歎:“也罷,我還是符景庭裡那些話,其餘我不多勸,若有我能相幫的我自當盡力。”
白日天光難以刺透厚厚雲層,晦暗堪堪照清楚州城。
檐下雨碎。
淮水中上遊梁州、豫州一帶得知水路新修有渡口可以停靠後,大都選擇使用商船運貨,畢竟渡口收的稅比官道驿站不知少了多少倍。
于是楚州這座渡口來往商船暴漲,這并不完全是好事,若是滞留船隻過多影響航運,恐怕得不償失。
身為主簿的張齊忙裡忙慌來禀告此事。
府衙中不見江守君蹤影,張齊找了她住處也沒尋見。張齊有些摸不着頭腦,他清楚江守君并非屍位素餐之人,該任值時不在位上,不知緣由難免心中焦急。
時不時在府門外觀望,郡守沒盼來,倒是瞧見個極其熟悉的身影。
張齊:“你你你……”
顧淮音擡眉看他結巴。
“你不是那小侍女麼!”
顧淮音恢複她一貫笑臉盈盈:“……張主簿好記性啊。”
張齊沒時間和她瞎客套,想着之前她與江守君關系親近便大跨一步走上前來,想問她有關郡守的事,卻不料被她搶先開口。
顧淮音:“江大人呢?”
“我正想問你呢,府衙上上下下都找遍了,連淮水渡口處我都去瞧了也尋不到。”張齊不自然地摸摸鼻尖。
“我剛回府衙,問我有什麼用。”
顧淮音漫不經心随口一說:“不會被綁了吧?”
“怎麼可能!你當我們府衙裡的衙役都是飯桶嗎?”
顧淮音皺眉,頗有深意望着他。
張齊察覺目光不善:“你……”
他正欲開口狡辯,蓦地被人打斷。
一胡子頭發花白老者的冒着雨跑過來,對張齊大聲道:“官爺,錯了!”
張齊不明所以:“什麼錯了?”
大約上了年紀耳朵不好使,又伴着身旁嘈雜雨聲,這老者并沒有聽清張齊講話。
又重複道:“官爺,錯了!”
張齊有些耐不住性子,湊近這老者耳朵,拔高嗓門大聲道:“我說!什麼東西錯了!”
“抓錯人了,放火那個,抓錯了。”
張齊想起前幾日偏街縱火案,恍然大悟道:“哦,你想說那火不是和尚放的對吧。”
那老者急地雙手拍大腿:“哎呀不是,根本就沒人放火,那偏街的房子都好端端在那裡,官爺快把人家和尚放了吧。”
張齊卻并不相信他說的話,“老糊塗了吧,偏街那處我親眼去瞧過,連着快半條街都快被燒成焦炭了,怎麼可能沒被火燒過。”
“官爺,你再去瞧瞧看吧。”見張齊死活不願信他,急地直擰眉。
“我沒那閑工夫,我還忙着……”
張齊話沒說完,顧淮音上前一步隔在二人中間打斷他。
“容我說句公道話。”
她面向張齊直直開口。
“張主簿身為楚州官吏,更應該辦民事解民憂,再去看看那處有沒有被燒過又不會斷條腿,何必這般咄咄逼人呢。”
這哪裡是什麼公道話,句句都在點某人,偏偏還挑不出理。
老者很識相地在一旁應和:“是啊是啊。”
“我咄咄逼人?你,我……去就去!”張齊到底是年輕人氣性大,稍微被激一下就按耐不住。
剛踏出去兩步卻發現顧淮音走的方向不對,疑惑道:“那你呢,你去哪裡?”
“我去看看那和尚。”
楚,朔二州與阖江三地相交處,越睐山,北向望,數座險峻山地天然構造出一處盆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