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薄風過,燭火忽明忽暗終于熄滅。
二人距離幾乎一指間,發燙呼吸劃過頸間,她溫熱掌心正下意識握着自己的腰,隔着一層薄薄中衣體溫相互滲透。
散落發尾相纏,動作逾矩,處處滲透出詭異的親昵。
罔懸有些受不住,擡手推開她一側肩膀,讓二人之間好歹有些距離。
現在和早些時候那副怯生的模樣完全不同。
“這是做什麼?”
上面語氣急切,“你不記得我了嗎?淮水河畔,是你親手把我放入天池的。”
罔懸對上她寡淡又含妖異的臉,沉思良久。
她記得的。
淮水一戰後她擅作主張把嬴鲛之後放入北冥天池,沒有海神庇護,這幼子必會被其他人觊觎。
可憐生得一副危在旦夕的命。
若是能一直在天池安甯度日不失為好結局。既然她執意出世,自己又何苦攔她。
之所以要把她帶回來,是因為她現在雖然年齡上算來已經不小,但心智上不成熟。打算放在人間教幾年,屆時再告知有關她身世種種。
至于現在,當個白绫魚妖沒什麼不好的。
當然,相處起來沒有分寸是件讓人頭疼的事,這小白绫魚太鬧騰,自己要是當下承認記得她,恐怕今夜就不消睡了。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魚妖重複問一聲打斷罔懸思緒,下面的手竟然在她腰上越握越緊。
罔懸:“你……”太放肆了。
算了,她才兩百多歲,她能懂什麼。
“我一時也想不起來。”罔懸手動将身上的人翻開,給自己留了個喘氣的地,“不如這樣,等我想好了明天告訴你好不好?”
白绫魚妖難以抑制自己的情緒,不識唐突。
“明天什麼時候?”
罔懸耐心哄她,“什麼時候都好,現在已經很晚了,先回去休息吧。”
“可……”白绫魚妖還欲再撲到她身上,被罔懸用小臂架住了。
四目相對良久。
“不可以嗎?”白绫魚妖一臉無辜。
“可以什麼?”罔懸快被她氣笑了。
末了,是白绫魚妖屏住呼吸一言不發,在沒有燭火的暗色裡急匆匆跑開。
屋内霎時寂無人聲,她逃開時來不及将房門帶上,窗外闖進來的風雨撞在門上,有一下沒一下的吱呀作響。
今夜漫長,雨水打在秋葉上悶響參差,擾人心煩意亂。
好不容易捱到近天明,院裡意外來客。
白绫魚妖一夜未眠,院裡稍有動靜就可以聽得一清二楚。她躲在樓上窗後偷看。
一夜秋雨,院中被人施了仙術依然整潔如初。
東方既白,雨零星。
梅樹下石桌上棋子與古琴依舊,旁邊坐着兩人。
“難得徽南君遠道而來,怎麼不提前知會一聲,難怨我待客倉促。”
姜邑塵客氣回道:“事發突然,今日來得匆忙,還望司主莫怪我唐突。”
攸裡從屋内端來兩杯清茶,“這裡又沒别人,二位真是夠了。”
姜邑塵:“……那我就開門見山了,此次來是為請司主幫個忙。”
“南方水系紊亂,尤其長江往南一帶,大小湖泊川河湧出從九淵下來的‘瘦水’,恐怕是那場浩劫落的後遺,以我的能力隻能勉強将其鎮壓,但要絕後患,還得請司主出山。”
“瘦水”自九淵雍冥而來,本質與平常水無異,人将其作飲食也無恙處,不過少了地上川河的靈氣,無靈之水故稱“瘦”。
鬼主已死但鬼族尚在,此次瘦水現人間,是不是在昭示鬼族已有重回人間之法?
罔懸咽下一口茶,略帶思索往樓上瞥去,正對上那雙偷看的目光。
窗邊那人察覺自己被抓個正着,慌張往後躲,不慎撞上旁邊桌案,一個趔趄連同身邊物什跌倒在地上,發出好大一陣動靜。
姜邑塵順着動靜望去:“司主要是放心不下這人,可以帶在身邊。”
“不了,眼下淮水才是最安全的,我會讓青岐蛇君幫忙照看她,即刻動身吧。”
“需要我幫司主傳話嗎?”攸裡指了指樓上問道。
罔懸目光還停留在樓上:“我上去看看。”
隻聽她腳步聲急匆匆走上樓,留下二人面面相觑。
姜邑塵無聊拿出他那支白玉笛放在手中轉,低聲問道:“這小妖與你家司主什麼關系,竟都養進閨閣了。”
“明明昨天才……”說一半住了口,攸裡攤手表示自己隻是個住在劍裡的劍靈,其它的他也不知道。
樓上白绫魚妖那一跤摔得不輕,額角上若重淤青還有鬓邊輕微擦傷。看見那人上樓來又打算重蹈昨夜覆轍,要往人家身上撲。
中途被雙手握住肩膀,二人距離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