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後,謝羽重回姑蘇。
排場被謝羽兄長搞得很大,城中百姓知道這位曾經的巾帼宰相要回故土,紛紛出門來迎。
謝羽不喜這般聲勢浩大,下了轎辇後,見到局促的兄長,也沒給他絲毫好顔色,然他這半低的腦袋是擡起來不行,低下也不行。
白衣玉冠夫人髻。謝羽坐在上首不怒自威,身後跟着兩個侍女低眉俯首。如今她雖不任宰相功在鸾閣,氣勢依然震懾人心。
謝羽轉了轉手指上的玉戒指,忽視了一衆人賠笑的臉,直接問:“人呢,去哪了。”
“不知妹妹說的什麼人,如今家裡人不都在嗎?”她兄長展展衣袖,看了眼謝家人和後輩。
謝羽轉而靠着椅子,把手放在桌上,虛虛握住。她似乎沒有絲毫發怒的迹象,語氣也冷靜的很,“還用我提醒你嗎,謝大人,你那手上沾了人命的小舅子,被你藏到哪了。”
現在這聲謝大人,好似是平白給了他一巴掌似的。大梁之中提起謝大人,一是謝珩,二是謝羽,哪有自己的份,這點自知之明他不是不知道,但從謝羽口中說出,譏諷之意格外濃厚。
站在他身後的婦人想站出來說什麼。被他攔住胳膊,又拽了回去。
謝羽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們。
她的兄長仍然撐着臉面說道:“我和他雖平日親近,可這樣大的罪過,他也不知藏到哪去了,官府正派人搜查,應很快能找到,哎,那老夫婦也是氣性太大,竟然叨擾了妹妹,還有陛下,也讓這小子吃個教訓,長長記性。”
謝羽既然動身來姑蘇,陛下也一定知曉了此事,可是麻煩了不止數倍,但謝羽孤身前來,而不是帶着诏獄的人,那還是有幾分回旋的。
他的夫人拽着他的胳膊,也怯聲道:“妾身的弟弟還小,這次定然是知道錯了,他從小嬌生慣養的,怎麼受得住刑……”
她向來怕謝羽。
尋常都是小姑子敬愛長嫂,可謝羽倒好,回家次數不多也就罷了,還每次和個大爺一樣,又不近人情,從她身上撈不到一點好處,就這次借她的名平了次事,她竟然大老遠從京都趕回來質問。
真是虧都要虧死了。
謝羽瞥了她一眼,冷笑道:“那我真要把你這話原封不動的給朝中那些修齊律法的老夫子們聽聽,看他們會不會樂的把牙笑出來。”
婦人聽了她的話,心涼了一半,想到擔驚受怕的幼弟,她咬咬牙,直接向謝羽沖過去,謝羽身後的侍女眼疾手快,一個翻身把她的脖子掐住,讓她打算跪在謝羽跟前的算盤落了空。
兄長大喊:“你們放肆!”
侍女眼神銳利,盯着男人高聲道:“謝晟你放肆!陛下早就料到此番,下了口谕讓我近衛等護衛謝大人,謝晟你現在是打算藐視陛下嗎?”
蕭蘊早就下令給她們,見了謝家人要多嚣張有多嚣張,别給一點好顔色。
謝羽想起她那時不放心,對這些近衛千叮咛萬囑咐,就算是條狗離她近點,都要一腳踹開,仿佛謝家是什麼吃人的魔窟,她不由得輕笑一聲。
男人覺得萬般羞辱,卻也無可奈何地彎身認錯。得到謝羽點頭了,被掐的差點暈過去的婦人才跌在他懷中,似乎是被吓傻了一般,發髻散亂,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利索。
他祈求道:“先讓他們退出去吧,我們兄妹二人多年未見,說說體己話。”
體己話?謝羽覺得可笑。不就是為了接下來的審問,保全自己的面子嗎,還真是冠冕堂皇。
不過也好,且讓他徹底死心。
謝晟見所有人都退了出去,但那兩名看着是侍女,實際上是聖上親衛的兩個女子,也無可奈何。她們是陛下盯着謝家,護衛謝羽的耳目,謝晟今天敢緻使她們,明天就得提頭謝罪。
可,這讓他怎麼求情。
謝晟坐在椅子上,略有頹喪地說:“謝家累世榮耀,沒成想我竟還有這般無力的時候,真是愧對族中長輩。”
“如果你說的無能,是包庇族中子弟為非作歹,草芥人命,那你确實無用,愧對長輩?祖父雖對你們這些酒囊飯袋多有溺愛,難道教過你們這些腌臜手段?”
謝羽毫不客氣,沒給他留一點臉面。
“妹妹沒有證據,還是不要随意定罪,而且我再如何,好歹也是你兄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沒在聖上跟前說過我的好話,我計較過嗎,也沒必要如此看不起我吧。”
他臉上實在沒挂住,質問謝羽。即便有近衛在此,言語中也多有激動。
謝羽身後的女子瞪着她,就要呵斥,謝羽微微偏頭,将她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