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天剛亮春兒就起來了。
她先去院子裡的井旁邊打了兩桶水,又從院裡的角落那抱了些柴火到小廚房,把水燒開後倒出一些留着喝的,随後把水兌溫洗了把臉,收拾妥當之後才去敲了玉奴的房門。
原先她也是不用做這些事的,在妓館的時候她是還未估價的童女,身上不能有傷,這些粗活自然有人去做,到了王府之後,又有小環替她打點一切。
這些粗活她做起來很是生疏,抱柴火的時候差點被樹枝戳了眼睛,但她還是去做了。
春兒想得明白,自己本就不是小姐的命,玉奴又是她的掌櫃,雖然現在以姐妹相稱,但是決不能真的像姐妹一樣毫無顧忌的相處。
玉奴整理着頭發從屋内出來,見春兒給她打好了溫水便笑道:“這種活也是第一次做吧。”
春兒點點頭。
玉奴:“平時我起的也是很早的,這種雜事咱們誰先起了誰就做。”
玉奴洗好了臉便和春兒一起出了門,去鋪子的路上買了幾個包子算是當做早飯。
到了鋪子吃過早飯之後玉奴便教春兒如何看店。
“這一排的胭脂水粉價錢低些,幾文到幾十文的都有,對面是價格貴一些的,少則幾百文,多則幾貫銅線。待會我把賬本給你,你對照着看看價格。”
玉奴頓了頓:“你識字嗎?”
春兒輕聲:“識字不多。”
“那算了,待會我一一指給你,你記住就行了。”
春兒還是低頭點點頭。
玉奴抱着臂看着她,面容有些擔憂:“你性格一直是這樣蔫蔫的嗎?”
春兒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
從前她好像不是這樣的,她也不知自己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玉奴沒再說什麼,隻吩咐着若是客人進門了讓她熱情些。
随後春兒便站在店裡等着客人進來,玉奴則是坐在櫃台後面翻着賬本。
三行街上人不多,玉奴初來乍到隻租的起這裡的鋪面。
一直到了午後,有一輛小馬車停在奴兒嬌的門口,從上面下來個穿布衫的高挑夥計:“老闆娘,新貨到了!”
“哎!”玉奴應了一聲,拿着小錢袋子出門。
這夥計皮膚黝黑,笑的憨厚,指指車上的兩個小木箱:“這裡面便是這次你進貨的胭脂水粉,點點貨吧。”說着遞給玉奴一張單子。
玉奴對着單子清點一下,确認無誤後朝着店裡喊到:“春兒,出來把貨搬進去!”
春兒從鋪子裡出來,那夥計看到春兒的臉之後眼睛都直了。
春兒剛要伸手去抱箱子,小夥計攔住了她:“這粗活怎麼好意思讓姑娘來,你們老闆娘心腸也太壞了些,我幫你,說吧,放哪?”
他說話的時候,眼睛就沒從春兒身上離開過。
玉奴踹了小夥計一腳:“可顯着你了。”
春兒指了指鋪子後面的小屋:“……就,就放那裡面。”說完她也抱了一小箱跟了過去。
小夥計幹活麻利,放好一箱之後回頭把春兒手上的小箱也接了過去,面對面的功夫,小夥計低聲問道:“你叫春兒啊?”
春兒點點頭,小夥計繼續笑吟吟的問:“我叫東陵,你就叫我東陵哥吧,我聽着你不是應天府口音,可是從外地來的?”
春兒低着頭不作答,玉奴進屋又是踹了東陵一腳:“不做活了是不是,小心你家掌櫃罵你。”
東陵摸摸屁股笑道:“說兩句話耽誤不了什麼功夫。”
他放好箱子之後便在櫃台等着玉奴結賬,眼睛卻還一直盯着站在門口的春兒。
玉奴打趣道:“眼珠子一會别落在我店裡了。”
東陵嘿嘿一笑:“落在也高興。”随後低聲問玉奴:“老闆娘,你在哪尋來的這麼漂亮的姑娘?”
玉奴瞪了他一眼,算好賬之後把錢袋子交給東陵,随後沒好氣道:“路上撿的,快去送你的貨去吧。”
東陵去趕車,笑道:“那條路上,我也撿一個做媳婦去!”
他說這話時牢牢盯着春兒,春兒有些害羞的低下頭去,玉奴抄起一旁的雞毛撣子沖了出來:“再說葷話我就揍你!”
待東陵走遠後,玉奴和春兒說道:“他平日專給應天府的胭脂鋪子送貨,人不錯,就是年輕,看見漂亮姑娘就走不動路。”
春兒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調侃,臉上微微有些發燙,便用手摸了摸。
午後有幾個大宅的丫鬟來幫家裡的小姐買胭脂,玉奴站在櫃台後面,看春兒如何接待她們。
從進店到出門,春兒就跟在那兩個丫鬟身後,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等人走後,玉奴拉過春兒教她:“人進店,你就要問,是給自己選啊,還是買來送人啊,若是丫鬟替小姐來的,就問問小姐想要什麼樣的,最後再給那丫鬟推薦兩個便宜些的,記住了嗎?”
春兒點點頭,玉奴繼續教:“說話俏皮些,應天府大戶人家多,這些丫鬟就是咱們的财神爺,把她們都處成朋友一般,對咱們有好處。知道怎麼處成朋友嗎?”
春兒擡起頭,眨巴着水汪汪的桃花眼看着玉奴,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玉奴笑笑輕聲說:“同她們一起說她們小姐的壞話,這是最快的交朋友方式了。”
春兒不解:“又不是人人都愛說壞話。”
玉奴:“一看你就是沒做過伺候人的活,這天地下沒有不罵主子的丫鬟。”
春兒不贊同,卻也沒開口反駁,她知道小環一定不會說她的壞話。
玉奴親自接待了兩個進店的姑娘,算是演示給春兒看如何賣貨。
看着玉奴,春兒當真是是理解了舌燦蓮花四個字的意思。
凡是進店的,不掏出銀子絕對走不出去。
下午沒客人的時候,春兒又把玉奴當做客人,練習了很久,笑的臉都要僵住了。
玉奴十分滿意:“我原以為你不會開竅,沒想到聰明的很啊,做起事來還是挺用心的。”
春兒被誇的小臉發紅:“掌櫃收留我,我是該努力些。”
而且她心裡有一個更大的目标,她要努力,要多多的賺錢,過幾年她要回盛京一趟,把小環的身契贖出來。
日子就這麼長此以往的過下去了。
眼看到了七月底,應天府趕着暑氣的末梢又熱了一陣,随後便開始下起綿延的雨,每下過一次雨,天氣都會涼上許多。
碧玉山莊這邊,禦駕也啟程回京了。
顧妩再找不到理由扣下沈随,他終歸是要回王府的。
但顧妩已經可以放心的讓沈随回去了,這一個多月齊王府往山莊送了很多信件,都被她扣下了。
那個叫春兒的賤婢已經不在王府了,沈随不會納妾了。
想到這,顧妩微笑着。
算她命大,如若是她沒走,自己也會想辦法讓她從王府消失。
不過一個賤婢,就算是當着沈随的面把她殺了……自己是太後,又是他多年愛慕之人,顧妩相信沈随不會為了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賤婢同自己反目。
想到這,她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深,顯得人都有些猙獰。
沈随沒和禦駕一起回京,禦駕冗長,他騎馬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