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你已經死了,不煉成傀儡,不是浪費了麼?”
破天荒的,花栖枝居然一次性說這麼長一句話。
隻是這語氣。
柏凝牙癢癢:“說話這麼難聽?什麼叫浪費?”
“和你學的。”花栖枝擦掉嘴邊的血,又端坐着。
“……行。”
柏凝無法狡辯。
她隻能調轉話頭,“你怎麼不問問,我願不願意當你傀儡?”她嫌棄地上下打量花栖枝:“我好歹也是正道魁首,一呼百應,現在居然成了你的傀儡,說出去多丢人。”
“你不想調查自己死因?”花栖枝問。
柏凝沉默:“有那麼一點點好奇。”
“不想收拾害你的人?”
“有那麼……算了,我非常想。”柏凝想到自己現如今的鬼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要是讓我知道,究竟是哪個王八犢子藏在後面算計我,我一定把他的王八殼都給掀了炖湯。”
“你死了,怎麼調查?”花栖枝。
“嘿,許久不見,鋸嘴葫蘆居然長了舌頭,現如今這麼能言善辯?”柏凝詫異極了。
要知道過去,花栖枝可是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
問她再多的事情,充其量沖你“嗯”一聲。
更多的回應,想都不要想。
現在,居然還能反過來說服柏凝。
真是稀奇。
花栖枝聽見這話後,并沒有生氣。
她又盤膝坐下:“去修煉吧。”
“我沒有靈根,要怎麼修煉?”柏凝問。
她眼珠子一轉,主意冒上腦海之中。她嬉皮笑臉地靠近對方,沒個正型:“花栖枝,你的天樞煉傀術還算是有點厲害,那傀儡有沒有什麼修煉的法門?”
“有,但你不會願意。”
“啊哈?”
“你需要去亂葬崗。”
“後山不是有一處麼?”柏凝口無遮攔,想到什麼說什麼。
下一瞬,立即被傳送回黑水之上。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柏凝罕見地沒有跳腳詭辯,反倒生出一兩分心虛來。
說話不過腦子,可真是要人命。
啧。
這種情況,她本來就不擅長處理。在過去,若是說錯了什麼話,都是由月息替自己出面,現如今,月息也不在身邊,難不成要她自己去道歉?
怎麼可能,自己好歹劍仙名頭在外,怎麼可能道歉?
柏凝在黑水之上待着,時不時望一眼後山。
後山一直沒有動靜,柏凝也就一直沒有動靜。
哎呀,真煩啊。
柏凝下意識摸上腰間的劍,想要練一會兒劍,分散注意力。
可讓她煩悶的是,她腰間空空如也。
再一次被提醒,自己身死的事實。
郁悶的情緒無處發洩,愧疚因為無人處理,而越漸沉重。
柏凝以前,向來是快意恩仇,何曾由着情緒煩惱過這麼久?
現如今,在生死海上面,也沒有旁的工具參考,她就隻能自己挨着。
等到實在是無法忍受,措辭好幾天,反複演練,确保說出口的話不會再傷人後,這才閃身,出現在後山。
第一次落地,是在花栖枝修煉的洞穴裡面。
洞穴内空空如也,就連陣法也失去光澤,好似個尋常石頭般,堵在面前。
花栖枝沒有在修煉。
柏凝操控着自己離開洞穴内部,沿着洞穴往前走約百十來步,走到洞穴入口處,眼前光線稍微亮了一點,能夠勉強看清外面風景。
放眼望去,半月山莊的後山,盡入眼底。
那密密麻麻、幾乎數不過來的木碑,也盡入眼底。
果然,花栖枝修煉入口,正對着碑林。
她每次修煉,都能看見不遠處的木碑。
這不是自我折磨麼?
柏凝不理解花栖枝為什麼這麼做,不過她倒是看清楚,在碑林之中,一道黑色身影,孤寂處于其間。
長長的黑袍,像是鬼魅一般靜靜伫立。
長久無言沉默,在數不清的碑林之中站着,平添幾分沉痛悲寂。
柏凝意念一動,身形從半空消失,出現在花栖枝身邊。
“我上次那話,不是有心的。”柏凝傷人的話說了許多,道歉卻是頭一遭。
尤其還是對活人道歉。
這種經曆,叫她頭皮麻煩,難以接受。
但現在,就算是渾身不自在,已經開口,便隻能繼續。
“我就是腦子一抽,突然想到這裡,你知道我的,我要是看你不順眼,不會言語擠兌,一般拿劍就砍。”
柏凝越說越覺得絕望。
果然,她隻适合陰陽怪氣和嘲諷别人。
這種示弱的事,她實在是不習慣。
要是月息在就好了。
她那麼溫柔、娴靜、像一朵解語花,能夠安靜傾聽負面情緒,并且開導成功。
唉……
快二十年過去,也不知道月息現在過得怎麼樣。
柏凝短暫走神,不過片刻後,又回神。
并更加難受。
道歉居然還走神——“算了,要不你打我一頓出氣吧,我一定不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