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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番外:春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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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海棠平日裡除了幹雜活,隻剩下了一件事,就是練琴。

她的古琴是素鸢留下的,當然,不是素鸢成名之後彈奏的那張,那張以古銅木為琴面,上等蠶絲為弦的琴,早已被客人高價買走了。

現在的這張,是素鸢岌岌無名之時,用來練習的琴,制琴用的材料普通,且已經有了不少磨損修補的痕迹,但它的琴聲悠遠、餘音飄渺,單以樂器本身來評判,并不遜色。

可琴是好琴,海棠卻并不算是個好的樂人。

老實說,她在這方面沒有多少天賦,隻是能吃苦,十根手指都磨出厚繭了,還是笨的很,彈奏出的曲子即使完整,聽着也怪模怪樣的。

你不能說她彈錯了,但離琴藝高超,差得還是有點遠。

因此,盡管海棠已經盡力抽出時間去練習,在次月初七,琴師前來考校的時候,她依舊沒能取得頭名,還被那位琴師狠狠嘲弄了一番。

歡娘得知這事,咬着牙砸碎了手裡的杯子。

聽見屋裡杯子破碎的聲音,海棠心裡知道不好,連忙走進去,在歡娘發話之前,雙腿一曲直直地跪了下去。

“咚”的一聲,膝蓋結結實實磕在了地上。

海棠認錯的态度十分誠懇,臉上卻沒有絲毫惶恐的意味,就好像歡娘要怎麼懲罰她都認,但并不服氣。

這麼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讓歡娘簡直氣笑了。

恰好這時白桃端着茶盤走了進來,她重新為歡娘沏了一杯茶,又恭敬地擺好佐茶的蜜餞,就收好茶盤垂首立在一邊。

那娴靜乖順的模樣,極為惹人疼愛,與跪着的海棠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

歡娘看着白桃暗自點頭,要是都像她這樣令人省心就好了,隻可惜樣貌身段普通了些,撐不起春和樓的招牌。海棠那張臉要是長在白桃身上,能省多少事?

想到此處,歡娘突然記起海棠與白桃私底下關系似乎不錯,她不止一次看到兩個人坐在一處嘀嘀咕咕。

她端起茶盞飲了一口,心裡有了決斷。

“看你的樣子,我罰你什麼,你都是不怕的,既然這樣,”歡娘伸手往旁邊一指,說道,“那來人,給我把她按住了。”

海棠聞言僵了僵脊背,做好了挨打的準備,可她沒想到,歡娘這前一句話是對着自己說的,後一句話指的卻是白桃。

“姑姑。”白桃見歡娘指着自己,一臉的驚慌,像隻被驚擾的兔子,臉都有些白了,茶盤也沒拿穩,直接脫手砸在了地上,發出一片淩亂的聲響。

緊接着,就有兩個人上前一人一邊鉗住白桃的手臂不讓她亂動。

“姑姑。”白桃扭動肩膀卻無法掙脫,聲音裡已經帶了哭腔。

“嗯……先把她雙手的小指給我折了,這個月不必再練琴了。”歡娘閉着眼按了按額頭,輕聲說。

白桃聞言愣住了,海棠則不可置信地看向歡娘。

“姑姑你要幹什麼?沒通過考校的是我,要折折我的手指就行了,罰白桃做什麼?她還是這次考校的頭名!你們罰她還講不講道理?”

海棠說着就要站起來,可還沒等她伸直腿,一個健壯的丫鬟走上前,死死按住她的脖頸和頭顱,逼迫她跪着低頭。

“道理?我看你來這也有些年頭了,怎麼還不知道,在春和樓裡,最重要的是聽話、是乖巧,而不是什麼講道理。”歡娘見海棠一臉憤怒,知道這回捏住了她的七寸,反而氣順了不少,于是慢悠悠地靠上椅背,翹起手指輕點了一下白桃,示意道。

“動手吧。”

于是白桃的雙手被按在了地上,兩個健壯的仆婦扳起她的小指用力往後一折,隻聽兩聲輕微的脆響,指骨應聲而斷。

白桃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喊。

海棠看着那兩根被強行扭曲的手指,以一種可怖的姿态僵直着,徹底怔住了。

“下月中,還有一場考校,内容便是你們剛學的那支舞。跟這次一樣,海棠若是不能勝出,便由白桃代替受罰。”

歡娘見白桃疼暈了過去,挑了挑眉,又跟身邊的丫鬟補充道,“噢對了,跟其他姑娘也說一聲,不要存什麼故意謙讓的歪心思。在我們這行,姐妹情深那一套最是無用。要不這樣吧,誰在下次考校中被海棠比下去了,就一并受罰。”

……

這事之後,海棠發現大家都不太願意同她說話了。

以往那些願意在空閑時間教她技藝的姐妹,現在看見她就遠遠避開,實在避不過的,也找理由推脫,不願意跟她說太多的話,隻恐成為第二個替她受罰的人。

白桃倒是還願意同海棠相處,隻是她此刻雙手被包紮得嚴嚴實實,隻能靜坐着養傷,連飲食都有些不便,更是想教也教不了什麼。

不過海棠也不願意多打擾白桃。一是自己害她受了罰,心裡實在愧疚,不知怎麼彌補,二是她隐隐覺得她與白桃之間,有些東西變了,她看自己的眼神,少了親近,卻多了一絲恐懼和忌憚。

不過想想也是,換做是自己,面對這樣一個害自己無辜受罰的人,是怎麼也做不到心無芥蒂的。

于是海棠隻好獨自一人,在深夜的後院裡重複那支名為長鈴的舞蹈。

聽姑姑說,這舞雖然是新編的,但曲子是前朝宮廷夜宴所用,東家花了大價錢從一位貴人那裡買下,這才請了教坊司的舞伎重新編排。

跳這支舞,需要妓子們腳踩高高的木屐,穿着輕薄的綢衫,再披一件由金線織成的镂空罩衫。罩衫上綴有數十枚豌豆大小的鎏金銅鈴,閃耀奪目,且人一動作,便會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銅鈴聲、木屐踩踏地面的聲音,在舞蹈時會與舞曲相和,成為另一重奏樂。

這就要求妓子們在跳這支舞時,不僅要身姿輕盈,還要柔韌有力,動作不能拖泥帶水,稍有失誤,失去節奏的銅鈴聲不但不能給舞蹈增色,反而會突兀地擾亂整首曲子。

這一點,讓海棠極為痛苦。

她其實不太能懂舞技的優劣,更不明白明明是一樣的動作,她做怎麼就難看了,但她以前好歹還能渾水摸魚。十幾人站在一起跳舞,她動作稍稍慢那麼一些,其實不仔細看也看不大出來。

現在不同了,跳這支舞,動作隻要有一丁點不對,她身上發出的鈴聲就與旁人截然不同,為此她沒少挨罵。

可能怎麼辦呢?練不好也得練,難道就這麼放棄嗎?她放棄,白桃還得替她受罰,下次姑姑還不知道要怎麼折騰人呢。

沒辦法,海棠隻好獨自在後院練習。跳舞穿的木屐倒還好,那東西便宜,随随便便就能找來一雙,但造價不菲的金絲鈴铛罩衫就沒處借了。

她們上課時的衣衫都由管事統一保管,不用時便收回,尤其是這種貴重的衣物,絕不允許私藏。在真正挂牌攬客之前,春和樓裡像海棠這個年歲的妓子,是不允許有自己的财物的。

于是海棠私下練習時,隻能拆了一些燈籠、帷幔上的破舊銅鈴,用棉線勉強縫在一起,系在脖子上充當那鈴铛罩衫。雖然樣子有些寒碜,作用卻是差不多的。

“叮鈴——鈴——”

在破碎的鈴聲之中,海棠一遍遍跳着,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跳得更好,但做了總比不做強。

初春的午後雖有些陽光,卻還是微寒。

海棠踩着木屐在後院跳舞的樣子,像極了一隻笨拙的小雀,努力撲騰翅膀卻還是飛不起來。但金色的光細細鋪在她的身上,将她的發梢染成了燦金,帶着一股說不出的生機,看了就讓人心生愉悅。

海棠身上除了一副皮囊,并沒有什麼勝過他人的地方,但她做任何事都有一股韌勁,不會因為一時的困窘而低頭。

“你這樣子,是準備去跳傩戲嗎?”

後院突然響起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話裡帶着明顯的笑意。

海棠全部心神都在自己身上,也沒有注意後院的其他人,因此被這聲音吓了一跳,她一聳肩膀,脖子上的鈴铛一通亂響。

出聲的是個靠坐在後院的廊下的年輕男子。他錦衣華服,披着一身雪色的狐裘,懷裡抱着個手爐,雖然廊下的光線昏暗看不清面容,但周身的氣質依舊顯得極為清貴從容。

這是什麼人,前院的客人嗎?他怎麼會走到後院來的?

海棠心裡感到奇怪,可是客人沒有來這麼早的吧,才剛過晌午。

他剛剛說什麼,他覺得我在跳傩戲?她低頭看看自己胸前挂着的亂七八糟的鈴铛,心裡頓時也覺得有幾分相像。

“這是後院,不待客的。前院得往那邊走。”海棠伸手指指不遠處的樓閣,示意對方往前院走。

她手指的方向,是春和樓前院的高大建築,此時雖然沒有熱鬧的人聲與歌舞,但精緻的裝飾十分華麗,更顯得後院冷清。

“我不是客人。”祁钰和搖搖頭。

不是客人?那是誰?

這附近住的都是些負責雜役的仆婦,偶爾會有商鋪的夥計來來往往。這人一身的衣裳用料極為奢侈,配飾也做工精細,不像是會在後院來往的人。

“那你是誰?”海棠看了看周圍,有些警惕。

“我來都城做點生意,就住在隔壁。”祁钰和笑笑,擡手指指隔壁的客棧窗戶,“你不記得我了,幾月前還見過呢。”

見海棠沒有反應,他又伸手拿出了一塊通體透亮的玉石,橙紅色的紋理讓它如同一小枚燒紅的木炭。

噢,是那個在客棧裡的人!

見到這枚玉石,海棠一下子就想了起來,倒不是因為祁钰和的外貌出衆,而是那塊玉石實在漂亮,哪怕隻見過一眼也難以忘記。

聽見對方是客商,海棠放松了下來。

這就不奇怪了,都城裡來來往往的商人不少,做的都是大買賣,又往往沒有置辦自己的宅子,一連半月在青樓客棧落腳都是常事。春和樓後院的小門時常敞開,又與隔壁客棧挨着,大約是見這園中有些景緻,誤闖了吧。

怪不得他這一身穿的如此富貴,随手送人的也是上好的玉石,想來是生意掙了不少錢。

“看你這身裝扮,跳的難道是長鈴舞?”祁钰和忍着笑意問道,能在身上挂這麼一串鈴铛,想必也不會是其他。

“你知道啊?”這下輪到海棠吃驚了,她記得姑姑說這舞已經許久沒人跳了,連曲譜都幾乎散佚。

春和樓将這支舞重新編排,就是想要以此在都城衆多的秦樓楚館中脫穎而出,出一陣子新鮮風頭。

“許多年前,這舞曾風靡過一段時日,上到宮廷夜宴,下到市井勾欄,總能看見,耳邊也總是一樣的曲子在飄。”祁钰和指指耳朵。

“真的?”海棠表示懷疑。

照姑姑的說法,這舞至少也是三四十年前盛行的,面前的男子看着不過二三十歲,就算他見過,那時他才多大,說的好像已經看得厭煩了。

“騙你做什麼。那時跳這長鈴舞的妓子多得如同過江之鲫,水平參差不齊,什麼樣的都有。我自幼行商,見得多了。”

“那你覺得我跳的怎麼樣?跟你以前見過的比起來。”

“那……實在沒法比。”祁钰和實話實說。

如果說他曾見過的舞者就像是那水上的鴻鹄,那面前這丫頭最多就是一隻剛學會撲騰的野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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