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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靈器蜿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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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薛牧山和卞荊二人蹲在膳房一起炖雞湯。

他們一同坐在竈台後邊,卞荊在柴火堆裡挑挑揀揀,找出樣子順眼的木棍就遞向身側,而薛牧山接過之後便随手丢進竈膛,為鍋中汩汩翻滾的雞湯再添一把柴。

哦對了,此刻鍋中就是那位飛進院子啄了卞荊又逃之夭夭的雞兄,它又一次大搖大擺在院中踱步的時候,被薛牧山一把揪住,很快就進了鍋子。

眼見這光天化日之下的劫持,卞荊驚恐地問,這不是我們養的,也能直接吃嗎?!

薛牧山龇着牙笑。

于是兩人便并排靠坐在了竈台後邊。

竈膛裡的火焰不斷舔舐着黢黑的鍋底,隐隐傳來雞湯沉悶的氣泡聲。

卞荊突然轉頭問道:“薛先生,周樟甯是上山去了嗎?”

原本,周樟甯幾乎每日都會提着他那破爛竹帚路過書肆,可自從那日回來,卞荊就再也沒有見到過他,就像其他那些通過考驗的弟子一樣,突然就從衡靈鎮上消失了。

薛牧山聞言先是一愣,随即仔細思索了一番,搖了搖頭:“沒聽說,應該還沒呢。怎麼,你很關心他?”

卞荊搖頭。

其實倒沒有很關心,隻是如果連周樟甯都上山了,那這裡可真就隻剩他一個人了。

“那小子要是去松瀑也就罷了,若是選了飛絕峰,一時半會怕是上不了山的。”

薛牧山不在意周樟甯,卻對李存的狀況時刻關注。

自從他幾日前擅自解封了劍意,就一直昏睡,直到不久前才恢複意識。可人清醒了,卻也不能立即活蹦亂跳地到處跑。他如今正在松瀑峰靜養,每天除了磕丹藥,就是躺着望天,時不時還要被路過的馮予惜數落幾句。

而隻要李存還有一口氣在,周家那小子就上不了飛絕峰。

“上不了山?為什麼,他不是有那個牌子嗎?”卞荊伸手比劃了一下。

“啊,你說那個玉牌。”薛牧山撓撓後背,打了個哈欠,“那确實是通過考驗的信物,新弟子拿着它,隻要走出衡靈鎮,自然就會被各自帶上山。雲栖、松瀑都是這樣,但是飛絕峰不同啊。”

“有什麼不一樣嗎?”

“你應該也知道,飛絕峰與其他各處不同,它曆來隻有峰主一人。這并不是因為什麼渡落山的規矩,而是因為飛絕峰容不下第二個人。”

薛牧山說着,從竈膛裡拿出了一根燒了一半的柴火,随手晃了一下熄滅了火焰,就用燒焦的一頭在石闆地面上畫了交錯的兩條線,線的兩側分别畫了六個點。

“這是整條渡落山脈的走勢及各峰所處的位置,除了最中心的渡落峰,從西至東一次是太衡、雲栖、松瀑、飛絕,以及最為偏僻的陵隅。”薛牧山用焦黑的木棍從左到右依次指了指幾個黑點。

“其中太衡、雲栖、松瀑雖然高,卻不算真正的險峻。太衡弟子衆多,屋舍也多,渡落山大半的藏書幾乎都被安置在那裡。雲栖雖然人少,但住的都是極為挑剔的人,要麼精緻到奢靡,要麼孤僻到常年不露面,因此該有的東西也都有。松瀑那就更不必談了,舉世聞名的一條靈泉瀑布,弟子們臨水而居,蜂巢一般的煉丹房、煉器室就掩藏在瀑布後面的崖壁之上。”

薛牧山說完,在飛絕峰的黑點上重重碾了碾,又說道:“可飛絕峰不同,那不是個能住人的地方。”

渡落山脈層層疊疊的山林之中,掩藏着許多不為人知或逐漸被人遺忘的東西。山中無曆日,寒盡不知年,它們與外界隔絕得太久,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許多年前,靈居界還不叫靈居這個名字的時候,曾爆發過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戰。那時無數的生靈死去,遍地都是殘肢和無主的靈器。其中有一些境界高深的修士軀體與靈器,即便經曆數百年風吹日曬,仍難以銷蝕。”

薛牧山沒有親眼見過那場大戰,隻是從典籍中窺見過一二。

“為了盡快平息戰後的動蕩,幾方勢力聯合起來,收殓了當時曝于荒野的修士屍骸與無主靈器。渡落山就是其中之一,有很大一部分的屍骸與靈器……最終就被掩埋于飛絕峰。”

置于山林之中的東西,總是很快就會失去蹤迹。也許隻是一場大雨,被翻開過的土壤就會重新變得密實,荒草蓋過岩石,樹木抽出新枝,一切歸于寂靜。

起初的幾十年,什麼都沒有發生,人們也漸漸遺忘了這件事。但是不知從何時起,那些明明沒有生出靈智的器物們,在各自主人的屍骸逐漸消失之後,殘存的靈力就逐漸逸出地表,在飛絕峰上形成了一道道有靈的罡風。

裹挾着大量靈力的淩冽之風,在枝葉花草間輕柔地穿行,與蟲鳥齊驅也不會傷其分毫,卻在有生人踏入飛絕峰之時,輕而易舉地撕裂來訪者的軀體。

即便是刻有高深陣法的精妙防具,似乎都無法抵擋這兇戾的風刃,往往在觸及的一瞬間便被撕成了碎片。

“人一進去呀,就跟集市上的豆腐一樣,一瞬間便被劃開了。‘嘩嘩’幾聲,地上就隻剩了一灘血肉。”

薛牧山伸出手掌作砍刀狀來回拖曳,想吓唬卞荊,可惜小孩一臉平靜,不為所動。

“所以是那些埋藏的靈器阻止外人入内?那飛絕峰後來為什麼又有人能進去了呢?”卞荊仰頭問。

“一開始飛絕峰隻是一處荒山,連渡落山也沒有什麼人,松瀑與雲栖這種名字都是後來才有的。那時渡落山的所有人都聚在一個山頭上。”薛牧山用一種哄小孩聽故事的語氣說道。

“罡風初現的那些年,根本沒人發現飛絕峰的異常,直到有人誤入其中受了傷,渡落山衆人才驚覺那裡生出了有靈的罡風。若是這罡風盤踞在一處不傷人,那不管它其實也可以,但随着年月飛逝,罡風遊蕩的範圍不斷擴大,甚至有人畜因此丢了性命,渡落山才最終決定要控制它。

他們試了很多辦法,以靈器封印,或以術法強行抵禦,可惜效果一般。陣法倒是能控制一時,可随着一代代施術者的逝去,陣法的威力不可避免地散失,最後化為虛無,那罡風也一次次地沖破陣法,變得越來越難以控制。”

“如果封不住的話,就不能不住在這裡嗎?罡風是從靈器中誕生的,那把靈器挖出來,丢得遠遠的不就好了?”卞荊抱着膝蓋蹲在一邊,看着地上那幅粗糙的圖畫,頭也不擡地說。

這話一出,讓原本興緻勃勃講故事的薛牧山有些愣神,他低頭看看小孩黑乎乎的發頂,腦中閃過一串畫面,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自從卞荊來到渡落山,知情的人明白他是元钺與東宮高晴的兒子,有那樣的雙親在,料想他将來也不會平庸。薛牧山自然也是這麼認為的,即便這小孩偶爾有點愣,但他從未有一刻懷疑過卞荊的修行天賦。

可天賦是一回事,後天的努力是另一回事。

就像卞荊雖然從裡到外都像極了他的父親,可自幼成長的環境,讓他養成了與元钺截然不同的性格。

元钺雖然骨子裡有些懶散,但是世家内部的鬥争與傾軋,讓他早早地明白靈居界的本質就是弱肉強食。一個人往往實力越強,境界越高,才越有可能過得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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