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藍色的靈蟲體型小,但翅膀更小,纖弱的蟲翅飛速抖動,努力托起溜圓的身軀在人群中徘徊,似乎在分辨蕭露凝口中,那一絲獨特的靈蟲印迹。
趁着靈蟲還未落定,蕭露凝在一旁接着說道:“原本,搜捕刺客這種事不該拖延大典的進程,但被害之人身份特殊,禦門也要有所交代,望諸位道友見諒。”
話說的客氣,但蕭露凝的神态并沒有一絲歉意,她雙手背在身後,柔順的黑發無風自動,俯視衆人的眼神中帶着隐秘的審視意味。
不過,她沒有說謊,身亡的六人的确身份特殊。
其中四人是來自各大世家的管事,他們負責在禦獸大典期間,與禦門商讨靈□□易的具體細節,并統籌後續的靈石交付、靈獸押運等事宜,可以說是禦門與來往世家之間的橋梁,卻在一夜之間暴斃而亡。
管事本身不是什麼重要人物,卻代表着背後的世家,如今被人殺害,可以說是一種對世家權位的挑釁,禦門不可能不管不顧。
至于死的另外兩人,則是出自東宮家的修士,他們本該出現在會場中,代表東宮家參加第三重考驗,卻突然被人所殺。
這也是為什麼,東宮烆能夠如此大張旗鼓地将人手安排在各處,無非是在這件事上,禦門理虧罷了。
不管在場衆人如何揣測,那三隻幽藍色的靈蟲一刻不停地在人群中穿梭,飛的不算快,但十數息之後便找準了方位,徑直往前。
它們從許多人的頭頂、肩背旁掠過,最終停留在了朝雨的帷帽上,像是繡在雪色輕紗上的三朵蘭花。
衆人一片嘩然,卞荊無奈地捂住了臉。
“這……竟然真的有刺客!還是個女的!”
朝雨身形不動,倒是她周圍的修士驚着了。他們紛紛往後處靠去,像是怕刺客暴起傷人,又或者擔心禦門把自己視作同夥。
不消片刻,朝雨的前後左右都空出了一大片位置,将她的身形徹底顯露。
“沒想到,刺客竟然真的藏匿在會場之中!”蕭露凝極其敷衍地驚呼了一聲,随即皮笑肉不笑地揮了揮手,“來人,拿下。”
數名禦門弟子聽令上前,很快将朝雨重重圍困。
“等等。”朝雨站起身,強自鎮定地說道,“憑借三隻靈蟲,你們就認定刺客是我?既無人證,也沒有物證,隻論所謂的靈蟲印迹,會不會太草率了?蕭道友這麼着急,不像是捉拿刺客,更像是着急找個替罪羊啊。如此做法,怎能服衆?”
“服衆?我做事從來不需要服衆。”蕭露凝冷笑一聲,但很快意識到自己失言,回頭望了一眼西側看台,果不其然,師兄蕭行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好,既然你不認,我也可以讓你死個明白。”蕭露凝話鋒一轉,退了半步。
“在追擊刺客的當晚,我曾一擊重傷了刺客的雙腿,雖說幾日過去,傷勢必然已經恢複,但總歸會留下痕迹,不妨讓藥宗的道友來驗一驗,你這幾日是否受過傷,傷在何處,又吃過什麼丹藥。”
聞言,朝雨不由得攥緊了雙拳。
的确,依靠卞荊所攜帶的丹藥,她的傷勢已經恢複大半,甚至從外表上看不出曾經受過傷,但那日的傷勢不僅傷在皮肉,更觸及到了體内的靈脈,想要徹底恢複如初,至少需要半月的時間。
若是此時任由藥宗弟子來探查自己傷勢,怕是一眼就能看出不對。
不行,不能被套進去。這件事的關鍵根本不在于此。
自己那日深夜探訪漓渙島弟子,擔心身份暴露,這才匆忙逃竄,可自己根本沒有刺殺任何一個人,後面幾人的死也與自己毫無關系,絕不能任由蕭露凝将二者混為一談。
“驗傷當然可以,但我有一個疑問。既然刺客在數日前就被重傷,又隻是一個靈台境的修士,她是怎麼繞過禦門的重重守衛,在負傷的情況下連殺六人?犯下殺人惡行的,真的是蕭道友所說的那名刺客嗎?”
“哼,巧舌如簧。”蕭露凝顯然不打算讓朝雨繼續說下去,她眼神一飄,示意周圍的禦門弟子直接動手。
西側看台。
令銀竹百無聊賴地靠坐在椅背上,将鬓邊的一縷長發不斷在手指間纏繞,拆開,又再次纏繞,最後,他揪着一縷發梢放在眼前,仰頭對着日光仔細端詳了一會兒。
當然,說是端詳,其實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睜開過眼睛,這讓他整個動作顯得有幾分詭異。
“元少主,在你看來,這是怎麼一回事?”令銀竹抓着自己的一縷白發,用發梢戳了戳身側的黑色衣袖。
元戟自然是感覺不到衣袖上的發絲,說實話,她連令銀竹剛剛說了什麼都沒聽清。
因為她在側面的看台上發現了一個人。
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個頭戴帷帽的“刺客”身上,元戟的眼中卻隻有一個黑發少年的身影。
……兄長?不,不對,是卞荊!